“润石，我回来了。”
来人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因此这个怀抱并不十分温暖，但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却叫长孙砚霎时便湿了眼眶。
他忍不住伸出手，回抱住了身前人劲瘦的腰，将头深深埋进了这人的胸膛，有些哽咽的语气里是十足的委屈之意。
“你，你怎么才回来。”
林惜多年习武，身子健壮不畏寒，因此即使是在寒冬腊月里也不过只穿了薄薄两层。
因此即使长孙砚有心遮掩，她还是很快便从胸口处渐渐洇晕开来的湿热温度，感受到了怀里人正哭得伤心。
她不由得心里一软，伸手在这人背上轻抚摩挲，像哄小孩儿一般，温声软语地同长孙砚解释着缘由。
“给你写信之时我便已动身了，不过路上突降大雪，沿途的好几处村落都受了灾，当地的衙门又不管事，我处理他们花了些时间。”
“好不容易安置好了灾民，大雪又将路给封了，淮云他们都说等雪停了再走，可我实在想你得厉害，便骑马选了条近路赶回来，将她们都撇下了，只怕她们如今都在背后骂我没出息呢。”
“让你为我忧心了这么些时日，实在是我的罪过，你若是气我不守约，打我骂我都好，只是别生闷气，哭坏了身子，好不好？”
她语气平静，只在哄人的时候声音格外温柔些，可长孙砚向来聪颖，哪里会听不出隐藏在她波澜不惊叙述下的一路凶险。
尤其是在听到大雪封了路，队伍都前行不得，偏偏林惜因着他的缘故而抄近路赶回来之时，更是不由得心里一紧。
大路都被雪封了，若是真有那好走的近路，淮云等人又怎会提议等到雪停之后再出发，想来那所谓的“近路”定然是凶险万分，这才使得身手不凡的刑狱司众人都望而却步，宁愿多等上一些时日。
想到这里，长孙砚顿时也顾不上委屈了忙从林惜的怀里抬起头来，拉着这人的手，将她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一番。
感受到长孙砚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林惜下意识微微侧了侧头，被长孙砚握着的指尖也不由得蜷缩了几分，想要避开他的审视。
但长孙砚何其敏锐，立刻便察觉到了她有些躲闪的姿态，心中一紧，便伸手将这人的脸扳了过来。
她在北地风餐露宿，长孙砚自然做好了这人会受些风霜的准备，可当他看清这人脸上数道深浅交错的擦伤细痕之时，却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忙低头去看她被自己握着的手，却见她紧紧蜷着十指，有意不叫他看清她掌心的情况。
可即便如此，长孙砚却还是从她腕间和手背处瞧见了和她脸上如出一辙的伤痕，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哪里有什么近路，只恐是这人怕他担心，因此靠着一双手和脚一路翻山越岭，硬生生从悬崖峭壁间寻出了一条路来，所以才落得这一身伤痕。
“傻子！”
想到这些，长孙砚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又甜又涩的浓烈情绪，直逼得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的泪意又再度汹涌了起来。
“几个月我都等了，哪里就差这几天了？”
“我是什么金尊玉贵的人？怎么就值得你这样以身犯险。”
“你待我这样好，叫我，叫我如何……如何是好……”
长孙砚哭得不能自已，颤着手想要去触摸林惜脸上和伤痕，却又在即将碰到那一刻，近乡情怯般地蜷起了手指。
好似眼前这人不是能止小儿夜啼的阎罗林司寇，而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百分小心，万分珍重。
瞧着他哭得泪眼婆娑的模样，林惜嘴角噙着的，因不愿让眼前人担心的笑意顿时淡了下去。
“润石，你很好，如芝兰玉树，如明月皎皎。”
“我非商贾巨富，所以不能替你搜罗天下珍宝，我亦非皇亲国戚，能予你无上荣耀，我有的，只是我这个人，这一颗心。”
“九年前，它本落满了尘埃，是你叫它重新见了天日，因此才有九年后我与你相知相爱。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着我这颗心，这颗因你而重新跳动的心，你莫要为此自伤自怀，我为你做的这些也不过是出自我的私心罢了。
“俗人欲揽明月入怀，总该受些风雪之苦不是吗？”林惜执起眼前人的手，目光灼灼，轻声细喃道，“何况我已得到了我最想要的奖赏了。”
林惜眉眼含情，似诱人堕落的鬼魅，可落在长孙砚手背上的吻却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润石，我们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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