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半天后，日落西山，暮色浸染红霞，整个天空笼上一层昏暗，程尘二人在颍阳城外一无名小村落脚，短暂休憩。
村口，程尘看着世界明暗交错，阴阳轮转，光明与黑暗相互转化，眼中无数数据与光影勾勒宏大图景，整个世界囊括其中。
他看的十分投入，思考现实与哲思，整个人看起来呆愣愣的。
一小童瞧见，觉得程尘心情低落，独自一人可怜，几经犹豫，将手上粗糙布满灰尘的烧饼递出。
“给。”
程尘没有反应。
小童看着烧饼，咽下一口唾沫。
程尘仍旧没有反应。
小童伸出手，拉着程尘衣袖，摇晃他的手臂，直到程尘看过来，他再次将烧饼递出，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给你吃。”
程尘面无表情接过，在小童望眼欲穿与咕噜噜的肚鸣声中，硬是将半个烧饼吃光。
小童的神色从希冀、欢喜，到失望，最后甚至透着一丝悔意，一直注视程尘手中一口一口减少的食物，眼中的光晦暗下去。
“施舍善意，需要付出代价。”
蓦的，程尘的声音传出来，清澈透亮，沉稳而不疾，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酷。
“当你想要施以援手，先确认心意，你是否真心想要帮助，又是否能够承受代价？或者先定下准则，你要付出多大代价？”
程尘并未看向小童，只是自顾自言语，也不在乎小童是否明白。
他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他说，小童懵懂的看着，听着。
那仿佛轻柔、空灵，又似乎冷漠和刻薄的声音，让他忘记了饥饿，呆呆望着程尘侧颜，感觉到一丝凉意。
这一刻，程尘似乎真的拥有一丝神性，给予了小童难以想象的震撼，深深铭刻在心中。
待小童回神，平复了情绪，程尘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一位仙人在河边留下传承，传承包含金银、食物，还有道路，金银成吨，食物两方，道路可长生。
仙人留下传承，乘一马，与刘先生沿岸下颍阳，途径小坡，遇敌，有林，十数箭四方出，仙人一剑截之。
箭返，敌败，皆亡。
一小卒舍身取义，得仙人赐誉，留字称——义薄云天。
仙人与刘乘马至城郊，城外有民，结为村，于此留下足迹，不日离去。
翌日，传承没，誉字消，村中人故。
小童听着故事入迷，好奇道：“仙人为什么留下食物在河边？他不吃吗？两方是多少？多的话......可以留一点给我吗？”
程尘转过身，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俯视小童，也不言语，就这样看着他叽叽喳喳，终于，小童注意到程尘，声音渐渐小了。
“我饿了。”
他揉了揉肚子，低头不说话。
程尘将他最后的食物吃掉了，那是他好几天的食物。
站了一会，程尘没有动作，小童便拖着步子离开，回到了破败的狗窝，将茅草盖在身上，沉沉睡去。
程尘目睹其背影，眼如明镜，映照出村中景象，毫无波澜。
这是一个衰败的村庄，木屋成废墟，茅屋空荡荡，村中老幼三两人。
青壮都被征召，拉去军中，无一人归。
这时，一处茅屋走出一位老人，颤颤巍巍，拄着拐杖，咳嗽起来。
程尘没有迎上前去，他没有做什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老人身后的刘宇，跑出来搀扶住他，抚了抚背。
老人在刘宇的帮助下，艰难的走到程尘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来，哀声道：“大人，大人，您知道我儿子吗？”
“我儿他......”
“不知道。”程尘打断了老人，果决的让刘宇感到惊愕。
老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程尘的声音继续传出，“你儿大概死了。”
“即便没死，他也不会回来了。”
程尘冷漠的话让老人瞬间崩溃，嚎啕大哭，泪流满面，刘宇无措的看着老人和程尘，逐渐沉默下来。
凄厉的哭号声引来其他人，三三两两的老人小孩围聚村口，刘宇面色沉重，心情复杂，他站在人群中，幻想着程尘可以做到什么。
几个老人拉了拉大哭的老人，没拉动，便也不再动作，他们麻木的站着，空洞的双眼看着前方。
村外已经一片黑暗，伸手难见五指，众人影影绰绰，只能相互看到模糊的影子。
“刘宇，我们该走了。”程尘唤了一声，转身朝村外离去，慢悠悠，等待刘宇牵来马。
刘宇沉默，站了片刻，请众人让开道路，牵来马，跨上马背，追上程尘。
二人迅速离去，消失在夜幕中。
很快，地面开始震动起来，成百上千的骑兵携着无可匹敌的威势冲至小村。
程尘与刘宇在颍阳城外，隔着一段距离，刘宇看着紧闭的城门，想着如何进城，程尘却说：“将马放了，过河。”
颍阳处颍水东，颍阳城外一小桥，二人再次过河，来到颍水之西，于一处小山中，程尘眺望一群持火炬的骑兵呼啸而过。
追着马的足迹，骑兵来到颍阳城下。
刘宇瞪大了眼珠子，感觉有点发虚，追兵如此之近，杀气腾腾，岂不是差点身陷囹圄？
“前...前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回去。”程尘说着，向小村方向前进。
“回去？回去哪里？”刘宇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却本能的跟上脚步。
程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那些追兵，是否路过小村？”
“约是路过吧。”刘宇惊疑不定道。
二人迅速赶路，脚程比马慢，但刘宇却一刻不停，带着程尘往回赶，一个多时辰后，回到了小村中。
此时，小村只剩下一地残尸，全部聚于村口。
“这...这...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刘宇不敢置信，颤抖着声音，想要伸手扒拉尸体，找到那位老人，却又不敢触碰血腥。
程尘只是扫了一眼，便抬脚走进村内。
小小的狗窝十分不起眼，可村中牲畜皆被带走，又怎会遗漏此处？
程尘拨开厚厚的一层茅草，那小童仍在沉睡，丝毫不知村中大变。
一丝微弱的月光照射，程尘站在光中，形容模糊，漠然看着狗窝和小童，“睡眠可解饥饿，沉眠可度苦厄？”
“倒是个有福之人。”
“不知你的运气，是否能够支撑你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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