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一地，满目疮痍。
薛枫强忍着悲痛，把所有的尸体移至一处，总共二百八十九具尸体。
烈日当空，阳光格外的刺眼。
哪怕泪水模糊住了视线，双手打颤，薛枫依旧坚定的把死去的村民抱去大榕树。
那是清月村村民常年祭拜的神树。
薛枫把他们安置在那里，树荫底下躺着，仿佛他们的来世就可以得到庇护。
榕树下的林希安，看着地上的尸体，悲凉万分。
无头的尸首，拦腰砍断的老人，肚子划破大肠留一地的孩童。
他们脸上惊恐万状，无不在叙述着这一场可怕而又突然的屠杀。
“薛枫——”
林希安看着远处因为体力不支跪倒在地的薛枫，想冲上去，却被阳光挡住，只能躲在葱郁的树荫底下。
“我没事。”
薛枫咬紧牙关，把怀里的薛四郎抱紧，重新站了起来。
汗水早已浸湿他的后背，脸被太阳晒得通红，脸上泪水，汗水，鼻涕好不狼狈。
薛枫把最后一人安置在大树底下，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心生愧疚，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他浑身发抖，眼底红得渗人。
他弯下腰，三拜三叩，理智在崩溃边缘游走。
“我，薛枫，定会给你们报仇雪恨——”
男人嗓音沙哑，带着无比坚定的决心。
林希安俯身，心疼的抱住他，“我帮你……”
十日后。
两人踏上了返京的路途。
车内气氛略显沉重，薛枫望着手中的书信愣了神。
那是薛枫在薛家院子地里翻出的从京城寄回家的书信。
上面只写着四个大字。
“安康，勿念。”
十三封家书，封封书信内容都是一样。
“你都看了五天了，一张纸有什么好看的？”
林希安不解。
薛枫闻言，拿起身旁的信封，“这是普通百姓会用到的信封。”
同时举起手里的纸张做对比，“但这纸张，是皇家特用的洛阳纸，就算是京城挣钱最多的商人也用不起的纸张。”
说这话时，薛枫的眼底荡起了一丝波澜。
“这……”林希安视线在那特殊的纸张上打转，而后试探性问出口，“你该不会是皇子吧？”
母亲是带着孕肚逃跑的妃子或者皇后？
薛枫摇头，“不可能，我与我父亲长得很像。”
“那你娘就是叛逆离家的公主或者郡主？”
薛枫目光落在书信上隽秀的簪花小楷字上，语气幽幽，“京城只有一个公主。”
林希安眼睛微睁，脑里闪过一个荒诞的想法，“你是说长公主是你娘？”
刚刚说完，连忙否认，“不可能，你与上官婉儿年纪相仿，不可能刚生了你又去和他人成亲？”
薛枫沉默片刻。
林希安嘴巴动了动，好像也不是那么绝对，万一长公主就是这般不拘小节呢？
“听父亲说过，母亲的左耳后有一红痣，长公主是不是我娘亲，见了自然知晓。”
林希安表情复杂，“万一长公主不是呢？”
薛枫把书信折叠归置好，“京城里能用得上洛阳纸的人屈指可数，终有一天会找到的。”
林希安抬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薛枫的执着她懂。
但是她更懂人心。
没有哪一个爱孩子的母亲，会一年复一年的只写安康勿念四个字。
也没有哪一个爱孩子的母亲，会忍着不回去看望。
“为何这般看着我？”
林希安收起眼底的心疼，冲着他歪头一笑，“长得帅，不能看嘛？”
她不忍再遮住少年郎心中的最后一抹阳光。
薛枫嘴角一弯，“安安若是喜欢，随意看。”
林希安偏头含羞，“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薛枫当真了，抬手摸了摸脸颊，眉头微皱。
这几日风吹日晒，脸上确实干燥了许多。
他撩开车帘，往外瞧了瞧。
身后传来动静，阿宝连忙转头，“大人，有何事吩咐？”
薛枫望向对面躲避视线的林希安，若有其事的问，“你觉得大人我哪里长得不好看？”
阿宝愣了一下。
“大人玉树临风，英姿飒爽，才华横溢，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薛枫小声嘀咕，“那她为什么说我没什么好看的？”
阿宝表情一僵，当没听见般直视前方，继续赶车。
林希安好笑得的看着阿宝的反应，“你这小厮倒是有趣。”
“胆子小，但是心思聪慧，是个可以培养的心腹。”
有趣？聪慧？
薛枫看了眼阿宝，眼底的嫌弃浅露于表，“越看越觉得磕碜，还心腹？狗都嫌。”
见那人探头还想再看，薛枫直接把车帘放下，动作有些粗鲁。
林希安刚想瞧一瞧看车外的景色，“干嘛呢？”
薛枫低头整理着衣衫，神情清冷，“外面日头大，晃眼睛。”
转念一想，越想越觉得胸口发闷。
看他就没有什么好看？看阿宝就探头，一副还没有看够的样子？！
薛枫抬头，尤其在看到林希安意犹未尽的表情，破防了。
“你宁愿看阿宝也不看我？”
“是阿宝比我长得好看还是阿宝身材比我好？”
林希安一脸茫然。
薛枫像是自说自话的小傲娇，明明醋到不行，还要装作一副高冷不在意的模样。
“你变了，从清月村出来你就变了。”
“也罢，喜欢看谁是你的事，我管不了。”
林希安:“……”
她指尖一挥，车帘子就被隔空撩开，“那我……看了？”
林希安往车外看去，还没来得及欣赏靓丽的风景，车帘子就被薛枫扯了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眼底带着不满的情绪，一个眉毛单挑尽是揶揄。
“怎么，不是说你管不了吗？”
薛枫抿着嘴，嘴硬道，“阳，阳光刺我眼了。”
“那我偏要看呢？”
薛枫眉头一皱，冲着车外的阿宝低吼，“停车。”
“阿宝，去马车后面站着。”
车外的阿宝:“……”
他能怎么办，只好乖乖的把马车停下，然后下车走到车后面。
薛枫往车窗瞟了一眼，在看到阿宝身影后又说了一句，“再远一些，十米之外。”
阿宝:“……”
他神色复杂的走得更远些。
薛枫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把车帘子撩开，神色愉悦的看着林希安，“好了，可以看了。”
林希安:“……”
无语是我的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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