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无法立刻归治天下，是客观力量原因。
主观能动性并未受限啊，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董成虎坐镇中都的目标显而易见，就是让江南时刻倾听威远大将军的声音。
妄图关起门来唯我独尊？
想得美。
郑芝龙瞬间想通关键，郁闷烟消云散，让徐家人带他去北城。
北门水关距离秦淮河很远，郑芝龙经过玄武湖，看到士兵把百姓隔离的很远，根本看不到金川门。
北城本来就全是军营，郑芝龙上岸向军府大衙而去，远远的就看到南京大员都在，门口文武一堆。
郑森突然从旁边小院出现，跑到身边低声快速道，“父亲，周公悄悄告诉儿子，说您一来就上当了，太…太蠢…就不要开口。”
兴致高昂的郑芝龙脚下一顿，差点摔个狗啃泥，怔怔看着自己儿子，伟岸的父亲形象荡然无存。
是啊，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缓和双方？
不打自招。
愚蠢至极。
人家连试探都不需要，就暴露了内心虚实。
郑芝龙深吸两口气，平复心情，拉着儿子到军衙。
在军衙门口就能看到金川门了，董成虎不是占了军营，而是占了值衙，就在金川门旁边，士兵轮值所在的大院。
当然，顺带连城门楼和左右城墙都占据了。
郑芝龙一边佯装观察，一边思索应对，董成虎来做什么，要达到什么目的，还不知道呢。
他看的时间有点长，大员们都回大堂去了，魏国公的侍卫来到身边，“郑总兵，公爷有请。”
郑芝龙示意儿子跟着护卫，扭头进入军府大堂，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确确实实是直属徐弘基的将军。
福建总兵、水师总兵，地域和兵种均隶属于中军都督府，比南京六部大员更有资格进入节堂。
魏国公高高在上，西侧坐着灵璧侯、怀远侯、诚意伯、成安伯，五位仅存的南京勋贵，接下来是徐允爵，小公爷旁边有个空座位。
这就是郑芝龙的位置，还算重视，‘中枢’之外，镇守第一。
东侧周延儒打头，坐着一溜绯袍，杨谷丰和钱谦益不在，倒是方一藻在坐。
这些人之下，门口站着一群中层官员，没有座位。
徐弘基隐忍功夫不错，情绪并没有失控，向空位一摆手，“一官请坐。”
郑芝龙拱拱手，“公爷见谅，此刻乃公务，下官只有奉命行事。”
“无妨，一官已是左都督，算中枢官，不必拘泥于将官身份。”
“谢公爷，龙虎将军来意不明，下官脱掉锦袍，以五商之主身份去谈谈，如今两眼一抹黑，坐着也难受…”
徐弘基摆手打断他，诧异看向自己的儿子，“允爵，你没有告诉一官？”
徐允爵轻咳一声起身，“大都督见谅，末将没来得及告诉郑总兵。”
说罢转身对郑芝龙道，“龙虎将军不是一人而来，带着升任左佥都御史、兵部侍郎、凤阳巡抚段书恵，也就是之前的江宁县令。还带着五名缇骑千户，他们正在过河，一共有五千骑军。”
郑芝龙直勾勾的看着徐允爵，“五千人来审案？”
“没错！”
郑芝龙差点吐了，强忍不悦向主位拱手，“公爷见谅，既然人家是朝廷身份，下官属实没有凑上去的道理。”
他这是放弃说和了，徐弘基点点头表示理解，示意他落座，对众人淡淡说道，“诸位觉得丢人吗？”
不等众人回答，徐弘基又沉痛说道，“非常丢人，忠勇侯残暴羞辱南京，辱没圣人门徒，以致乾坤浑噩，仪冠黯乱。
这就是重文轻武的现实，我们没有强兵，江北大营刚刚开始演训，军械都没有，成军至少需要一年时间，正道沧桑，如今只能忍气吞声…”
徐弘基竟然在讲屁话，郑芝龙一时没理解说这些有什么用，扫了一眼对面，没看出谁觉得羞愤。
偏头看一眼勋贵，更是一堆木头。
什么情况？
羞愧呢？耻辱呢？愤怒呢？
再不济…应该慌张吧？
郑芝龙几乎每年春夏便服到江南访友，见到的都是谦谦君子、儒雅风流、不怒自威…从未想到会出现当前这种场景。
他真真切切、确确实实、清清楚楚的认识到，郑氏与南京完全不是一个圈子。
五商说什么也没有这群人唾面自干的能力。
这隐忍功夫，黄台吉也自愧不如。
徐弘基的话谈到未来了，“…一年以后，大军驻守江北，二十万铁骑都不可能撼动分毫…监国大礼不可推迟，公道自在人心…”
郑芝龙低头，心中只有两个字，佩服，佩服，佩服…
废话讲完了，周延儒起身接茬，“公爷决策自然不会错，但水军士兵与龙虎将军对峙，实在没必要，南京可以让他敞开查，又能怎么样呢？
十藩放弃封国，朝廷收了千万亩无主之田，如今十藩不过五十万亩，天潢贵胄也在为国为民，龙虎将军没资格查藩王。”
郑芝龙又没听明白周延儒这避实就虚、掩耳盗铃的话是什么意思，感觉他越来越与傻子没区别。
徐弘基却点点头道，“玉绳乃江南良德，说的对，既然是查案，必须辩罪，拜托玉绳。”
“大都督言重了，后日乃监国大礼，他们只有一天时间，证人、证词、证据都需要时间，段书恵不可能有什么行动，大礼为重，诸位贤良随大都督专心准备大礼。咱们坦坦荡荡，放开士兵封路，让董成虎先查着吧，下官陪他们溜溜嘴。”
“善，玉绳谋国之言，犬子仁爵和方经略随奉，此事一切由玉绳主持。”
“下官谢大都督信任。”
郑芝龙呆呆的看着周延儒，他终于听明白了，‘接待’董成虎的只有两个人。
魏国公选择了周延儒，徐允爵选择了‘五商’。
周延儒让儿子传话闭嘴，是老周早猜到他躲不了。
难怪徐弘基一通废话，说来说去，就是在逼迫周延儒出面，你的学生即将占据南京大部分官职，你也是‘阁臣’，往哪里躲？
一味躲下去，只能证明你是陆天明的狗。
郑芝龙暗骂一句，他妈的，有这功夫派个人过去接触一下，谈判都能跑三遍了，你们却在这里耍心眼，不亡国说不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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