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皑皑。
回到厂库街，已是傍晚时分。当路灯渐次亮起，积雪反射出的光照亮傍晚的天空。我不放心宋筱筱一个人回去，找了个放东西的借口，把车停到停车场，陪着她一起走去工作室。
极端天气时就能看出厂库街里的企业很人性化，一路上看不到什么行人，路边很多企业宣传用的灯牌也都黑着，应该是大家都早早下了班。大约是这样反而让宋筱筱放开了束缚，她蹦蹦跳跳地走在我前面，一会儿急转向，一会儿来个花式转圈，乐福鞋踩在结冰的路面上滑行，仿佛是在练习花滑。
“小心！”
眼见着宋筱筱在躲避一处路面凸起时身体就要失去平衡，我赶紧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没想到她身体平衡性还挺好，一个急停不但没有跌倒，反而借助我拉她的力道，反向朝我滑回来，稳稳地停在我跟前。
“陆然哥，刚这个动作帅不帅，我准备将它命名为筱筱陆然之舞。”宋筱筱很是得意。
我气得忍不住伸手弹她的额头:“舞你个头。小心滑倒。”
宋筱筱手捂着她的空气刘海防御，捂了片刻后，突然手臂朝我伸开。我以为她要反击我的额头，却发现她的手在发梢停住了。
“你干嘛？”
“接住了一瓣雪。”
“接住了雪？”
宋筱筱小心翼翼地缩回手臂，手心捧着一个冰晶状的雪花。看着那雪花，她笑得很开心，边笑边说：“陆然哥，它刚粘在你头上了。”
我不得不疑心面前的宋筱筱到底是不是成年了，她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傻里傻气，又透着纯粹。这样的她更像是她现在手中捧着的冰晶，简单，透明，干净……但总让人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化了。
我们走回工作室，门口的院子因为人迹罕至，此时已经堆积了很厚的一层雪。我刚要开门，宋筱筱却叫住了我。
“陆然哥，来打雪仗吧！”
“天这么冷，在外面冻一天了……”
刚打算对宋筱筱一通说教，一个雪球朝我飞来，直中面门，散开后有一大块正好堵住了我的嘴。
……
“宋筱筱！”
面对我的无能狂怒，宋筱筱露出小恶魔的微笑，随手接连搓了好几个雪球，对我的脸一阵输出。
打就打吧，光打脸是几个意思？我之前居然觉得她可爱，怕是疯了吧？
“宋筱筱，这是你自找的。”
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放出一句狠话，随即蹲下身子，捧起一大捧雪，像泼水一样朝宋筱筱泼去。这招明显出乎她的意料，她虽然做了回避动作，避开了中间最集中的部分，但也难免被散落的雪溅到脸上。
“陆然哥，你犯规！不准使用范围攻击！”
“现在知道立规矩了？晚了。战场上各凭本事，你就认命吧。”
我毫不留情地再次捧起一大捧雪，朝着宋筱筱倾泻。不过这次她长了个心眼，提前往后滑了一大步，让我的攻击落了空。
“以大欺小……陆然哥你表脸！”宋筱筱丢下这句话后，开始疯狂手搓雪球攻击我的面部。
说我“表脸”？那也只可能是被她砸没的。
我之前内心还是存有一丝怜悯的，毕竟宋筱筱胜似我亲妹妹。可到这种地步，就不能再指望我手下留情了。既然她要打，就让她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我冷笑着搓了个雪球，丢出一个完美的弧线，精准地击中了宋筱筱的额头。
“陆然哥！我生气了！”
“始作俑者有什么资格生气？”
“人家要动真格了！”
“求之不得！”
刹那间，雪球纷飞。我和宋筱筱互相伤害，本着只打脸的原则，各自搓雪球砸对方的脸，战斗从工作室门口开始，并随着我们的追逐延伸到厂库街无人的街道上。一直到我们的脸都被砸得有些懵圈了，累得全身酸痛，才并排瘫倒在雪地里喘息。
“还继续吗？”我虽然已经歇菜了，但最强还是不能认输的。
“不了不了，人家认输了。”
我撑起上身，看着身边躺在雪地上的宋筱筱有气无力的模样，说:“得了，那赶紧回去吧。”
“起不来了……起来了也走不动了。”宋筱筱把身体摆成大字型，一副就此躺尸的模样。
“别闹。”我挣扎着爬起来，朝工作室的方向看去，“就几百米距离。”
“陆然哥，”宋筱筱腾地直起上半身，“除非你抱我回去。”
“我一把老骨头，你还要折腾我？”
“哼。那算了。”宋筱筱干脆地又躺回原地，甚至闭上了双眼，“既然你这么狠心，那就让你的筱筱睡在这里叭！”
……
“就让这大雪给你的筱筱当被子叭！”
……
“就让你的筱筱这么冻死叭！”
……
给她惯的！
我绕到宋筱筱脑袋后面，两只手各自伸到她的背后，锁住她的腋下，不由分说地把她半拉起来。
“陆然哥你干嘛！”
“既然你走不动了，那就让我来帮你叭！”我学着她的语气说话，拖着她的身体往工作室的方向拽。
“我投降！”宋筱筱认输起来倒还是挺果断的。
我没有继续为难宋筱筱，把她扶了起来，然后拉着她快步走回工作室。
回到室内，里面温度并不比外面高，甚至显得更加阴冷。我俩刚打算脱下外套，就感觉到寒意逼人，冻得直哆嗦，便赶紧把门关死，把空调开到最大，并排缩在空调出风口等待暖风的降临。
“哈~秋~”
宋筱筱打了个喷嚏，听声音是想忍住但没能忍住。
“感冒了吧？”我拿来面巾纸，抽了两张递给宋筱筱。
宋筱筱接过面巾纸，用一种尴尬又委屈的小眼神盯着我，说:“陆然哥，对不起嘛。”
“我去烧个水，你先把外套脱了，披个被子暖和暖和吧。”
“嗯。”宋筱筱乖巧地回答。
我拿着电热水壶去接水，回来的时候宋筱筱已经乖乖地裹了床被子在身上，蜷缩成一团就像是个毛绒玩偶。
“哈~秋~”她又打了个喷嚏。
“笨蛋。”我轻声数落她，把顺手取来的暖贴扔到她身上，“快贴上吧。”
“谢谢陆然哥。”宋筱筱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接过暖贴后，对我挤出一点笑容，“我没事的，你先回去吧。再不回去，陆漓刚担心了。”
“她才不担心呢。”我没好气地说，“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冷热……”
说到冷热，我顿了一下，把手伸向空调出风口的方向。
“筱筱，你有没有觉得，空调好像吹的是冷风？”
“……大概是吧。”宋筱筱表情闪躲。
“你这几天用的时候也这样吗？”我觉得不太正常，就算制热需要时间，但开了这么久好歹也该稍微热一点了。
“其实……”宋筱筱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空调好像坏了好几天了。”
……
我看向宋筱筱，满眼都是心疼，心里满是自责。
——大冬天的，空调坏了，为什么不早对我说？她一个人忍受了这么多天吗？让她住这根本不适合住人的工作室，我算不算是在虐待她？
我下了决心，要带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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