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液压装置的泄压声尚未完全消散。
赵峰那句铿锵有力的“能克服困难”,便已在三齐的思绪里沉了下去。
他目光扫过堡垒内的景象。
每一处细节都像锋利的碎片,拼凑出国家在灾变中硬撑的真相。
应急口粮箱里的压缩饼干、士兵作战服上层层叠叠的补丁、用不同零件拼凑的枪械,这些赵峰刻意略过的窘迫,全落在三齐眼里。
他清楚。
灾变来的太过猛烈了,所谓“应急预案大体框架仍在”。
不过是在世界崩塌的废墟里,凭毅力守住的一丝体面。
但话又说回来。
能维持基本的物资供应、以及工业生产体系,已是其他国家难以企及的奇迹。
毕竟… …
这个世界已经没几个国家幸存了,更别说维持这么庞大的供应体系。
但是。
工业体系如同精密的齿轮。
一旦某一环断裂,后续的窘迫便会接踵而至。
从原材料开采,到冶炼提纯。
再到物流供应、流水线生产、最后到组装… …
这绝非说搬迁就能搬迁到了的。
哪一个遭受打击后,都不是轻易能够复原的,更遑论很多环节的不可替代性。
鉴于此。
上面只能优先供应最重要的几个项目,譬如机甲、玲珑一号、飞艇… …
所以。
除却勉强维持堡垒的基础运转。
赵峰他们的窘境暂时无法改变,也无力改变。
不是不愿兼顾其他装备。
而是血潮步步紧逼,生存空间被不断压缩。
有限的资源只能向最关键的方向倾斜。
修士才是对抗血兽的核心力量… …
一切的装备体系都得为修士服务,机甲、玲珑一号、飞艇莫过于此。
若这道防线垮了。
再多普通装备也护不住身后的人… …
可看着墙角堆积的待修普通装备。
看着士兵们黝黑消瘦的脸,三齐的思绪又沉了几分。
这些驻守堡垒的普通战士。
用着磨损到弹道弯曲的炮管、火力不足的重机枪,啃着定量供应的干粮,守在这岌岌可危的第一防线上。
后方所谓的补给维持。
不过是从其他地方拆改的二手装备艰难运抵,以及战备仓库里挤出来的应急物资。
而修士,之所以能有充足的资源供给。
其实是无数像红沿河这样的堡垒,用士兵的体力与意志,填补资源分配的缺口。
他没有戳破赵峰的隐瞒。
也未提及沿途清理的内陆小型兽潮。
赵峰需要用“有信心守住”稳住军心,而他必须扛起国家硬撑的底气。
只是每当想到修士驾驶的机甲。
每一块装甲、每一根传动轴,都是后方挤出的资源,那份沉重便会更甚。
这不是荣耀的优先选择,是灾变逼出的无奈:
要么让修士更快形成战力,要么让更多生命葬于血兽獠牙之下。
“一个月的时间… …”
三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机甲的边缘,目光穿透堡垒高墙,落在远方被血色雾气吞噬的天际线上。
那里哪还有星星月亮的痕迹?
八月十五,不再是人间团圆的中秋,而是天地间“一炁”最浓郁的时刻。
月圆之夜,将是太阴泵动天地之炁最甚之时。
而黑区的波动… …
本就与朔望月有着诡异的共鸣。
他几乎能断定,到了八月十五那夜。
天地间的浓郁气息会如同引线,彻底点燃潜藏在黑区的恐怖力量。
那些隐藏在城市废墟下的茧体,届时定会疯狂汲取这股力量,批量孵化出更强的血兽。
或许连海底深处,那些从未现身的血兽,也会借着这股血炁浪潮苏醒。
毕竟此前内陆出现的小型兽潮,已隐隐透着协调的迹象。
若再加上黑区的催化,后果不堪设想。
更让他心沉的是,变强的不止是血兽。
弥漫在天边的那层能腐蚀钢铁的血色瘴气,届时恐怕会扩散得更快、毒性更强,连电离炁盾的消耗都会陡增。
沿海堡垒的电离功率… …恐怕不见得能撑住这种高强度防御。
三齐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那种话语在如此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他拍了拍赵峰的肩膀,一股精纯温和的真气悄然渡了过去,驱散了些许对方身体的疲惫和精神上的沉重。
“我会尽快返回五庄观。”
三齐看着赵峰的眼睛,语气郑重:
“你们发现的情况,以及我沿途的见闻,都非常重要。我们必须找到对付这些茧体的方法,否则整个防线都会被拖垮。坚持住,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他没有许诺援军,也没有夸下海口。
但这份理解和将情报带回去的决心,让赵峰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是!裴主任!红沿河堡垒,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就绝不会让血兽跨过防线一步!”
赵峰再次挺直身躯,敬礼。
三齐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墙外嘶吼的兽潮和浴血奋战的士兵,转身走向停机坪。
他需要尽快赶回五庄观,这里的每一分钟坚守,都在为后方争取宝贵的时间。
含光机甲再次升空,化作流光,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身后,红沿河堡垒依旧在血与火中巍然屹立,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块坚硬的礁石。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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