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第一人民医院。
于悦猛地睁开双眼，刺目的白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天花板上的LEd灯散发着冰冷的白光，浓重的消毒水气味钻入鼻腔，混合着某种金属器械特有的冰冷气息。
耳边传来规律的“滴滴”声。
她试图抬起手臂，却发现手背上插着输液针头，透明的药液正顺着细长的导管缓缓流入血管。一阵刺痛从太阳穴传来，她忍不住轻哼一声。
这是……医院？
回来了？
“悦儿！你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于悦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到母亲憔悴的面容。
“妈……”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医生！医生！我闺女醒了！”母亲朝着门外大喊，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不一会儿，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快步走了进来。
医生取出一支小手电筒，俯下身，拨开于悦的眼皮，在她瞳孔上扫过。
于悦下意识地眨了眨眼，视线还有些模糊。
医生收起手电，伸出两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二～”她的声音仍然有些虚弱，但吐字还算清晰。
“你叫什么名字？”
“鱼跃龙门。”
医生笑了笑，转身对站在一旁的护士说道：“病人各项指标都很正常，GcS评分15分，神志清醒，神经系统检查无异常。”
他低头在病历上快速记录着，“把监护仪撤了，转入普通病房继续观察。”
“谢谢医生。”于悦的妈妈声音哽咽。
护士熟练地开始整理各种管线，监护仪的警报声终于停止，病房里顿时安静了许多。
写完病历，医生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根据急诊记录，你被一辆车撞飞了三米远，除了轻微脑震荡导致昏迷了七天，全身上下居然连一处擦伤都没有，你可太幸运了。”
“呵呵！”
于悦暗笑，原来穿越不是一场梦，“安陵容”原身说的是真的。
这个发现让她瞬间兴奋起来。
三天后，经历了一系列精密检查，于悦的各项指标都正常得出奇，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健康。
出院。
于父开着一辆小菠萝，兴高采烈将她们接回了家。
高楼大厦在身后飞速掠过，于悦望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街景，恍惚间竟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都不适应了。
于母看她怔怔望着窗外，连忙问道：“闺女，哪里不舒服吗？”
于悦扯出一个笑：“没有，妈，我很好。”
“今天太热了，老于，空调开大一点。”
“好！”
车内的空调风呼呼作响，混着一股甜腻到发闷的香气，熏得她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中控台上那个金光闪闪的香水瓶上。
“爸，你这车里什么香水？”
于父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得意地拍了拍那个瓶子：“我在拼夕夕买的，客服说是法国进口的，正品！才十九块九，还送替换装呢！”
于悦盯着瓶身上花哨的法文标签，嘴角抽了抽。
她拧开瓶盖，只轻轻一嗅，那股刺鼻的味道就直冲天灵盖，熏得她眼眶发酸。
“这香水是酒精和染色剂调的。茉莉香精含量不超过2%，剩下的都是乙醇和丙二醇，多闻对身体不好。”
这些配料好像就在她脑子里似的，不用想就能说出来。
于悦这才惊觉，自己好像把安陵容调香的手艺继承过来了。
太好了！
于母用力戳了戳驾驶座的靠背：“老于，我说你多少次了，能不能别总买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好好好，领导批评得对！”于父立即举起一只手作投降状，后视镜里映出他赔笑的脸，“回去了我就给他个差评并且仅退款！”
于悦看着父母熟悉的斗嘴模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们丝毫没有追问她为何如此了解香水成分——在父母朴素的认知里，研究生女儿懂得多再正常不过了。
“妈，咱家有针吗？”
“有啊，你衣服破了？回家我给你缝。”
刺绣技术有没有带过来暂时不得而知，但有一个技能可以当场验证。
“妈，我给你唱首歌！”
于悦扒着妈妈的肩膀兴致勃勃的说。
“可别！”于母立刻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从小五音不全，要是调子跑到你姥姥家，她可能会打电话来骂你！”
说着还夸张地捂住了耳朵。
于父却来了精神，方向盘一拍：“闺女，唱！再难听爸都爱听！”
顺手调低了车载收音机的音量。
于悦清了清嗓子，突然放开喉咙：“在你的心上！自由的飞翔——”
这嗓子嚎得车窗都跟着共振，尾音还带着九曲十八弯的转调。
“哈哈！好！”
于父激动地按了两下喇叭，吓得旁边车道的司机一个激灵。
“我闺女这水平，比那些电视上的选秀歌手强多了！”于父转头对于母挤眉弄眼，“要不咱们给闺女报个《中国好嗓门》？”
从小到大，于父对女儿实施的就是“捧杀式教育”的战略方针，女儿做什么都是最棒的，这就让于悦从小到大就有一种迷之自信。
于母露出惊讶的表情：“咦？好像……确实比小时候强点儿？”她犹豫着补充，“至少调是在一首歌上了。”
“哈哈，妈。我这次车祸，因祸得福呢！”
还有一个大惊喜呢！
于父乐得哈哈大笑：“对！”
“爸！前面我记得有个彩票店！”于悦扒着驾驶座椅背往前凑，“咱们去买张彩票吧！说不定能中个五百万呢！”
话音未落，于母就皱眉道：“行了行了，咱不做那白日梦，踏踏实实工作才是正经，买彩票跟扔钱有什么区别？”
“诶——”于父拖长声调打断她，方向盘已经往右打了，“今天闺女出院，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能扫兴呢？”
说着已经麻利地把车靠边停下，“闺女，去买！爸在这儿等你！”
“好嘞！”于悦欢呼一声，像只欢快的小鹿似的蹦下车，连车门都忘了关严实。
看着女儿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于母无奈地摇头：“你呀，就会惯着她。都二十几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于父笑眯眯地点了支烟：“她就是七老八十，只要我还活着，在我眼里就永远是个小孩。”
他吐了个烟圈，语气突然温柔下来，“况且今天……能看见她这么活蹦乱跳的，她想上天摘星星我都给她搭梯子。”
于母望着彩票店门口正跟老板比划的女儿，眼神也软了下来。
她轻轻点头：“是啊……那天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我差点……现在想想，只要人好好的，比中什么大奖都强。”
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在于父微微泛红的眼眶上。
他赶紧抹了把脸，将烟掐灭地说：“等会儿闺女回来，咱们去吃你们喜欢的河底捞火锅！今天非得好好庆祝庆祝！”
几日后，h省彩票中心门口。
三个“可疑分子”鬼鬼祟祟地徘徊在大厅外。
为首的男人头戴渔夫帽，脸上严严实实地捂着黑色口罩，墨镜大得几乎遮住半张脸，活像个准备抢劫银行的劫匪。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全副武装的“同伙”。
“爸，非要这样吗？”中间那个娇小的身影扯了扯过大的棒球帽檐，声音闷在口罩里，“现在是法治社会啊！咱们这样反而更显眼……”
“嘘！小点声！”
老于紧张地左右张望，活像个地下党接头，“我看电视上领大奖的都这么穿！”
不远处保安大叔看了他们几眼，又把目光转到一边。
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批穿成这样兑奖的了。
这样不是更引人注目吗，怎么想的！
于母实在受不了了，一把扯下墨镜：“老于！你再这样我可不进去了！”
她指着不远处一个穿着休闲装、正在兑奖的年轻人，“你看看人家多正常！咱们这样反而像是来干坏事的！”
老于这才不情不愿地摘下了口罩，嘴里还嘟囔着：“这可是五百万啊！电视剧里不都演领奖要乔装打扮吗？”
兑奖的过程出奇地顺利，税后整整四百万，工作人员说一到三个工作日就能打进于悦的卡里。
回到车上，三人这才长舒一口气，脸上的喜色再也藏不住了。
老于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褶子都挤成了菊花状：“闺女啊！你可真是咱们家的小福星！你老爸活了四十多年，连再来一瓶都没中过，这一下就中了四百万！”
“就是就是！”于母也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搓着手，“这下可好了，可好了……”
于悦得意地晃着脑袋，马尾辫一甩一甩的：“我就说嘛，这次车祸可真是因祸得福了！”
“必须的！”老于重重地点头。
“对了爸妈，这钱你们打算怎么花？要我说啊，咱们先买套大房子！现在住的那小区连电梯都没有，我妈爬六楼多费劲。”
“不行不行！”老于连连摆手，“现在楼市不稳，买了就是亏！再说咱们现在住得好好的……”
“就是，”于母接过话茬，“等你研究生毕业，看看在哪个城市工作，到时候用这钱给你买婚房多好。”
于悦撇撇嘴：“那至少把家里那台十年高龄的冰箱换了吧？洗衣机转起来跟拖拉机似的！”
“好好的换什么换！”于母立刻瞪眼，“那冰箱多耐用啊，除了偶尔结霜啥毛病没有！洗衣机声音大点怎么了，说明电机有劲！”
“那……给爸换辆新车？妈，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大金镯子吗？”于悦不死心地提议。
“哎哟我的傻闺女哟！”于母急得直拍大腿，“财不露白懂不懂？这要让人知道咱们中奖了，七大姑八大姨还不把门槛踏破了来借钱？”
于悦瘫在座椅上，望着车顶长叹一声。
合着这四百万中了个寂寞，家里的生活该怎样还怎样。
她突然觉得，中彩票的快乐，可能就停留在刮开彩票发现中奖的那一瞬间了。
“闺女啊，”老于从后视镜里看见女儿垮着的小脸，语重心长地说，“咱们是普通人家，一夜暴富，但是不能挥霍无度，如果习惯了大手大脚的生活，那钱花光了怎么办？所以，这钱得用在刀刃上。”
“爸，你说得对！”
老于虽然有时候不正经，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有些生活智慧的。
于母看着女儿的表情，笑道：“回家，你不是喜欢吃鸡翅膀吗？今天我给你做，做两盘。”
“好！”
开完彩票，于悦的生活又回归到正常状态。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抱着手机刷着那些大同小异的短视频，有声小说里主角们正在经历惊心动魄的冒险，而她只是翻了个身，换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听。
偶尔和闺蜜约着逛街，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比对着各个平台的价格，用最少的钱买一杯喜欢的奶茶。
爸妈工作依旧很忙。
书桌上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安静地躺着，等待九月份开学季的到来。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的于悦总会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抬手看了看手腕，那里没有任何痕迹。
那些人，真的再也遇不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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