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凝离开了。
言卿却怔愣了许久。
倘若……没有什么重生，她或许在很早以前就疯了。
但那不重要。
她的爱情，或许生长在错误的花园里，根系却扎在真挚的土壤中。
她和傅妄烬，本就是年少相识……就算没有什么重生，也是生死相依。
言卿已经不在乎那些混乱而虚幻的东西了。
即使种子是错的，却也阴差阳错地长了芽、开出了花。
来时路不必回首。
现在的她，只想保护眼前的。
人真是奇怪。
“重生”之前，言卿对他极其厌恶、乃至憎恨……可分离前夕，以往种种，竟然都消失不见了。
她好像忘记了。
她只觉得难过。
要是早些想起就好了。
要是早些问清楚就好了。
要是早些……抱一抱他就好了。
可人总是这样，悔不当初。
“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唤回言卿的神智。
她愣愣抬眸，见傅妄烬拎着一个纸袋走进来。
“夜宵。”
他提起纸袋，上面印着犀木咖啡馆的LoGo，
“你不是喜欢这家的杏仁豆腐么？反正也不远。”
言卿低头抿了抿唇，开始思索要不要告诉他这家店本来是云琛的，后来送给她了。
“想什么呢。”
额头忽然被敲了下，言卿抬起头，正好撞上傅妄烬含笑的眉眼。
瞬间恍惚。
“……哦，没什么。”
她也眯起眼笑了，
“好诶，我最喜欢杏仁豆腐了。”
于是，傅妄烬放下床边桌。拆开包装袋。
“手不方便就乖乖待着。这东西太甜了，少吃点。”
言卿扁了扁嘴，“可是我晚饭没吃饱诶，就指着这顿夜宵呢。”
傅妄烬被她逗笑了，“又不是只买了杏仁豆腐。”
言卿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乖乖接受投喂。
说也奇怪，以前她觉得杏仁豆腐香味清新，今天这道甜品甜得发腻。
吃了两口，胃部就开始发酸。
明明没吃饱，食欲却消失了。
“……我吃不下了。”
言卿摇头叹息，神情有些沮丧，
“什么时候能痛痛快快大吃一顿就好了……就像以前那样。”
从前，没有什么烦恼的言卿，有时也像只馋嘴猫。
她体质不错，不怎么长胖，享用美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如今却成了某种奢望。
她半开玩笑道，“果然，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啊。”
傅妄烬看了眼手中的杏仁豆腐——他打算给言卿吃一半的。
但她只吃了大约三分之一，简餐也吃不下了。
“饱了？还是胃不舒服？”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揉揉言卿的脑袋，
“这是医院，不舒服要说。”
“……还好吧。”
言卿的表情有些迟疑。
傅妄烬倒也没强求，“行，你饿了再说。”
“没想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这么爽啊。”
言卿笑嘻嘻的，
“特别还有个大帅哥贴身伺候！而且，我可以天经地义理直气壮地享受这一切！”
她眨了眨眼，表情故作委屈，眼神却透着不加掩饰的狡黠，
“谁让我受伤了呢？”
傅妄烬被她气笑了。
“下次想享受，直说就行。也不用非把自己弄成伤患。”
“你说的哦。那我以后可不客气了。”
这样娇纵的表情鲜少出现在言卿脸上。
但她很快皱起了眉。
“那个……还是请医生来一下吧。我的胃还是不舒服。”
……
做过检查，又吃了药，言卿眼皮渐沉。
看她睡下，傅妄烬无声地离开了病房。
萧頔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
“她的肠胃确实很脆弱，但……我认为，她不舒服可能跟情绪有关。胃是情绪器官，情绪的影响很显着。车祸主要伤到了她的心和肺，理论上胃部不会变成这样。除非——长期情绪不佳。”
傅妄烬眸色微敛，半晌没有说话。
“不过，只要找到原因就会有解决的办法！”
萧頔望着他的眼神小心翼翼，语气却充满信心，
“我想，李倩楠女士一定处理过很多类似案例，有她帮忙，肯定能搞定的！”
终于，傅妄烬沉沉开口，嗓音哽涩。
“萧頔，我后悔了。”
“嗯？”萧頔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说得对，是我错了。”
傅妄烬仰起头，阖上了眼，
“她是个人，又不是一朵花……我不该强求她的。”
……
傅妄烬永远无法忘记，A大的夜空下，言卿精神错乱的嘶吼。
她以为，他和云璃是一伙的——这没关系，他可以解释。
她骂他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也没关系。
迷宫里的遭遇给她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他不怨她这么说。
可当言卿说——
“他会一直看着我！不管我做什么，他都能看到！”
“家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睛！不管我做什么，他都能看到，不管我跑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他会把我关起来，关到死为止！没人能找到我！”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刺入心间，猝不及防地击穿了他。
原来，她不是没有感觉。而是把伤害都压在心底，装作若无其事……直到彻底爆发。
如果说言卿九岁时的阴影是迫不得已，那这个阴影，明明是他亲手创造的。
他强行把她留在身边，这份爱、或是执念……最后却在摧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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