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死寂摇篮·蚀魂初啼
九幽蚀渊·永恒的废土
这里不是世界尽头，而是被世界遗忘的垃圾场。
九幽蚀渊，一片悬浮在诸天缝隙的破碎之地。
它并非自然演化的星骸，更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撕扯、丢弃的“归寂之巢”的残片。
空间本身在这里就是扭曲的伤口，光线如同垂死挣扎的蠕虫，在破碎的晶壁断层间艰难折射，最终被无处不在的、粘稠如墨的黑暗吞噬。
空气（如果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中弥漫着一种绝对的死寂。
并非无声，而是无数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声音”混合而成的、令人作呕的寂静：法则碎片崩解时残留的、如同玻璃刮擦的尖啸；凝固的能量块内部缓慢坍缩发出的、如同巨兽磨牙的低沉嗡鸣；以及最令人绝望的……
一种源自虚无本身的、如同亿万生灵临终前最后一声叹息汇聚成的、永恒的空虚回响。
大地（如果还能称之为大地的话）是凝固的灾难现场。
漆黑如焦油、却又闪烁着金属冷光的“血渍”状能量块，如同巨大的疮疤遍布视野；断裂的、闪烁着幽暗符文的法则锁链碎片，如同被扯断的巨蛇骸骨，扭曲地盘旋、穿刺在“地面”或悬浮于空中；偶尔，一道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影闪过，映照出的并非实体，而是一段被冻结的、某个世界或某个强大存在被瞬间抹杀的恐怖景象……那是观测者残留的、冰冷的数据流回放。
天空？没有日月星辰。
只有无数块巨大、不规则的、如同打碎镜面般的空间碎片，倒映着下方这片死寂废土更深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破碎镜面的缝隙间，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灰暗雾气，那是被剥离的、混乱的时空乱流。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是存在的坟场。
它有一个名字，被后来者敬畏或诅咒地称为……九幽蚀渊。
……
“呃…咳咳…”
一声压抑着痛苦的咳嗽，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几道狼狈不堪的身影，如同被飓风抛入此地的尘埃，蜷缩在一块相对完整的、散发着微弱金属光泽的黑色巨岩之后。
他们衣衫褴褛，气息萎靡，身上或多或少带着可怖的伤口，伤口边缘不是流血，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结晶化或缓慢气化的状态。
这是被此地无处不在的寂灭死气侵蚀的征兆。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执拗的中年男子。
他叫厉无咎，曾是某个中州小门派的长老，因触犯门规，被废除修为后，与几名同样犯错的弟子一同被放逐至这片传说中的“流放绝地”。
他并非这群人中修为最高者（修为早已被废），却是意志最坚韧、求生欲最强的一个。
“厉…厉长老…我们…撑不住了…”
旁边一个年轻弟子声音嘶哑，他的半边脸颊已经化为灰白色的晶体，正缓慢地剥落着粉末，眼神涣散，充满了对未知痛苦的恐惧，“这鬼地方…在…在吃掉我们…”
话音未落，另一个弟子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嚎叫！
他猛地跳起，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胸膛，仿佛体内有无数虫子在噬咬！他的皮肤下，灰败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蔓延、凸起！
下一刻，“噗嗤”一声，他的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地爆开！没有血肉横飞，只有漫天飞散的灰色晶尘和一股迅速被死寂吞噬的微弱能量流！
众人骇然失色！
这已是进入此地后，第三个以如此诡异方式消亡的同伴！
更远处，一个试图去触碰一块看似稳定的法则碎片的弟子，指尖刚触及，那碎片猛地亮起幽光！
无数细密的、如同数据流般的符文瞬间缠绕上他的手臂！
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如同被投入强酸，瞬间溶解、分解，化作一串串闪烁的、冰冷的数据光点，被那碎片吸收殆尽！
绝望，如同蚀渊的黑暗，彻底淹没了幸存者。
有人开始疯癫地大笑，用头撞击岩石，直至脑浆迸裂，化为飞灰；有人呆坐原地，眼神空洞，任由身体一点点结晶、风化…
唯有厉无咎。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眼神如同饿狼般扫视着这片绝地。
恐惧同样啃噬着他，但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偏执的不甘和求生本能，如同最后的火苗，在他心底疯狂燃烧。
“不能死…不能…就这样化为尘埃…” 他低吼着，拖着被死气侵蚀、剧痛难忍的身体，强迫自己向这片死地更深处探索。
他需要找到一线生机，哪怕那是魔鬼的诱饵！
……
厉无咎如同行尸走肉，在扭曲的废墟中艰难跋涉。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死寂的气息如同亿万根冰针，穿透他残破的护体气劲（若有若无），扎入骨髓，冻结神魂。
他看到了：
一片巨大的、如同粘稠石油般的漆黑能量湖，表面光滑如镜，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吞噬感。
湖面倒映着破碎的天空，那倒影中的虚无仿佛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无数断裂的、闪烁着不同色泽（赤红、幽蓝、土黄…代表不同属性）却都蒙着一层死灰的法则锁链，如同巨龙的残骸，相互纠缠、穿刺。
有的锁链还在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每一次震动都让周围的空间泛起涟漪，仿佛随时会再次崩解。
一团团模糊不清、散发着微弱磷光的残破意志体，如同无主的幽魂，在废墟间飘荡。
它们没有意识，只有残留的、被无限拉长的痛苦与绝望的呓语，汇入那永恒的空虚回响：“寂…灭…归…墟…痛…苦…无…尽…”
突然，一道刺目的幽蓝色光束从一块扭曲的晶壁中射出，在他面前展开一幅动态的、无声的恐怖画卷……
一颗生机勃勃的星辰，被无形的、巨大的几何晶刃瞬间贯穿、切割、分解，化为最基础的能量粒子，被一个无法形容其形态的、冰冷的几何结构吸收…画面一闪即逝，只留下更深的寒意。
这是观测者执行“清理”时残留的冰冷记录。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词：终结。
是存在的终结，是法则的终结，是希望的终结。
……
厉无咎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越来越沉重，死气的侵蚀已深入脏腑。
他踉跄着，跌入一个由巨大黑色晶簇构成的、如同怪兽口腔般的峡谷。
在峡谷最深处，一点微弱却异常纯粹的灰白色光芒吸引了他垂死的目光。
那是一块拳头大小、形状极其规整（近乎完美的多面体）、通体晶莹剔透的结晶。
它静静地悬浮在一块断裂的黑色晶柱顶端，散发着一种超越冰冷、直达“无”之本质的气息。
结晶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极其细微、不断流动、组合、拆解的绝对几何纹路！
这些纹路散发着非碳基、非任何已知生命形式的、纯粹的“秩序”与“解析”的意韵。
观测者的造物！死寂道则的具现化结晶！
求生的本能驱使厉无咎，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最后力气扑向那块结晶！
他枯瘦的手掌，带着被死气侵蚀的污血与结晶粉末，狠狠抓了上去！
“呃啊——！！！”
接触的瞬间！
无法形容的剧痛席卷全身！那不是物理的疼痛，而是源自存在根基的格式化！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肉体、甚至构成他存在的每一点信息，都在被一股绝对理性、冰冷无情的意志强行扫描、拆解、分析、归类…然后…抹除！
如同用最高效的橡皮擦，擦去纸上的涂鸦！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皮肤下浮现出与结晶表面相似的几何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活物般蔓延、烙印！
他的左臂肉眼可见地失去血肉质感，变得如同灰白色的水晶，并且还在向上蔓延！
右腿则如同被投入了强酸，开始溶解、气化，化为缕缕带着死寂气息的黑烟！
死亡…真正的、彻底的、不留一丝痕迹的死亡…就在眼前！
……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格式化、归于虚无的最后一刹那！
厉无咎那深入骨髓的偏执与不甘，如同最顽强的病毒，在他即将被抹除的神魂核心，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扭曲的反抗意志！
“不……！！！”
他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
这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对“存在”本身的疯狂执着，竟意外地干扰了那绝对“格式化”指令的完美运行！
如同在精密的程序中注入了一段无法解析的乱码！
预想中的彻底湮灭并未发生！
他感觉自己没有被“擦除”，而是被…“蚀刻”了！
那冰冷的格式化指令，那蕴含“归档”意韵的几何道则，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并未抹去他的意识，反而以一种极其痛苦、极其粗暴的方式，烙印在了他残存的神魂之上！
如同在滚烫的铁板上烙印下永恒的图案！
剧痛依旧，但伴随着剧痛而来的，是一种…模糊的、扭曲的“理解”！
他“看”到了！
那并非毁灭的力量！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秩序！
一种凌驾于他所知一切道法之上的、对万物进行“解析”、“归档”、“整理”、“最终归于寂静”的…终极法则！
“这…这就是…道？！”
一个疯狂而偏执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中滋生，“掌控…寂灭…解析万物…归于秩序…这才是…真正的…无上大道！”
恐惧被一种扭曲的狂喜取代！
他不再抗拒那结晶的力量，反而如同拥抱神启的狂信徒，主动引导着那蚀刻神魂的剧痛与冰冷道则，尝试将其…吸纳！
嗡……！
结晶的光芒微微闪烁，似乎对这“异常样本”产生了短暂的“困惑”。
但冰冷的指令并未停止。更多的几何纹路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左臂彻底化为冰冷的灰白晶石，右腿膝盖以下完全化为黑烟消散。
他的面容一半变得如同石雕般僵硬死寂，另一半则笼罩在翻滚的、带着死寂气息的黑雾中。
他的眼神，彻底被一种混合着痛苦、狂喜、以及深入骨髓的偏执所占据！
……
不知过了多久，厉无咎（或许此刻，他已不再是厉无咎）缓缓松开了抓住结晶的手。
那结晶的光芒黯淡了一些，似乎消耗了部分能量。
他低头看着自己异化的身体：晶石手臂冰冷坚硬，黑烟残腿飘忽不定。
剧痛依旧，但体内却多了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绝对死寂与解析意韵的…力量！
他环顾四周。
峡谷中，散落着他那些早已死去的同伴的残骸……
几具半晶化半风化的干尸，几团尚未完全消散的、带着怨念的残魂碎片，还有一些在蚀渊中游荡的、无意识的残破意志体。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扭曲的脑海中形成。
他抬起晶石手臂，指尖流淌起一丝新生的、灰白色的死寂道则之力。
这力量冰冷、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秩序”感。
“聚…！”
他喉咙里发出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指尖指向一具同伴的干尸残骸。
灰白光芒笼罩其上。残骸中残留的微弱魂力、死气、甚至构成其身体的物质信息，都被强行剥离、吸引！
他又指向一团散发着怨念的残魂碎片。
灰白光芒如同锁链，将其强行拘束、拉扯！
再指向一个飘荡的残破意志体。同样被束缚！
这些本应消散于死寂的能量与信息，在灰白光芒的强行聚合、污染、扭曲下，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熔炉！
“凝…形…！”
厉无咎低吼，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他将吸纳的混乱能量，混合着自身新生的死寂道则，强行注入一团相对稳定的、由蚀渊死气凝聚的黑色雾团中！
滋啦……！
黑雾剧烈翻滚、扭曲、变形！
最终，一个模糊的、由黑烟构成、核心闪烁着一点灰白光芒、散发着混乱怨念与冰冷死寂气息的…人形轮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它没有意识，只有对厉无咎本能的、扭曲的服从！
第一个“蚀魂奴仆”诞生！
厉无咎如法炮制。
一个又一个扭曲、丑陋、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蚀魂奴仆，从同伴的残骸、残魂、以及蚀渊的混乱能量中被强行“制造”出来，如同从坟墓中爬出的傀儡，沉默地站立在他身后。
他拖着残躯，在蚀魂奴仆的簇拥下，走出峡谷，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由凝固能量块和法则碎片构成的废墟高地。
脚下，是同伴的残骸与这片死寂废土。
眼前，是破碎镜面天空倒映的、更深邃的虚无。
身后，是第一批扭曲造物。
厉无咎缓缓举起那只晶石手臂，灰白色的死寂道则在指尖流转。
他的声音，如同两块晶石摩擦，沙哑、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与决绝，穿透九幽蚀渊永恒的寂静：
“此…乃…寂灭…圣地！”
“吾…厉无咎…不…吾乃…”
他顿了一下，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情感彻底湮灭，只剩下纯粹的、对死寂与解析的偏执狂热：
“吾乃…幽冥！”
“以此死寂…为基！执掌…归墟权柄！”
“解析万物…蚀魂…为兵！”
“幽冥宗…今日…立！”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蚀魂奴仆们，如同接收到指令的机器，齐齐发出一阵无声的、却令空间都微微震颤的怨念与死寂的共鸣！
这扭曲的共鸣，便是幽冥宗在这片死寂摇篮中，发出的第一声……
蚀魂初啼！
九幽蚀渊的死寂依旧。
但在这片永恒的废土上，一点扭曲的、冰冷的、带着解析与污染意韵的“秩序”之火，已然点燃。
幽冥老鬼（厉无咎）独立于废墟之巅，晶石之躯与黑烟残腿在破碎天穹的映照下，如同一个从归墟中爬出的、畸形的君王。
他的目光，穿透蚀渊的黑暗，投向那未知的、充满“生机”的诸天万界，眼中燃烧着贪婪与毁灭的火焰。
幽冥宗，于此…诞生于死寂，以蚀魂为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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