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岚沉在思绪中，半天才回过神，挑眉看向宋灵淑道：“对于康国之事，你有何想法？”
宋灵淑明白，长公主这话不仅是在问康国。
康国和宛国既是邻国，也同时夹在大虞与突厥之间。
不管是宛国先有意毁约，还是康国蠢蠢欲动在前，都不能独立看待。
想稳固盟约，就得先插手宛国继位者的人选，用此挟制住康国。
反过来说，康国也正在等待一个真正毁约的时机……
“阿克木只要不出来，康国就不会立刻毁约。臣在想，他们或许是在等宛国大王子即位国君，只要宛国率先毁约倒向突厥，康国便会立刻跟随，阿克木被掳，只是在制造一个合适的借口。”
李岚露出满意神色，又问：“我记得你与拔也羿也相识，你觉得他如何？”
宋灵淑略略沉吟：“他来大虞已经近十年，在鸿胪寺任职时，虽平日里好耍玩闹，实则恪尽职守，严谨细致，与同僚间也能和睦相处。臣觉得，他已完全融入朝堂，且与大虞有着亲厚之感。”
“在阿克木口出狂言之后，臣托他盯紧阿克木，他发现阿克木与齐王勾结之后，亦会愤怒于康国的背叛，毫不藏私写信告知臣。”
从盯梢阿克木之事可看出，拔也羿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大虞人。
如果是拔也羿成为宛国国君，依他的性情，绝不会与大虞毁约。
李岚微笑说道：“如此便好，宛国国君既然只召回大王子，却独独忘记了二王子，实属不公……”
“臣明白！”宋灵淑揖礼道：“臣马上去找拔也羿，与他陈情清楚……”
旁边的刘内侍道：“长公主已召见拔也羿，应该快到了。”
不多时，小内侍领着拔也羿进了两仪殿。
拔也羿早听说了封侯之事，见宋灵淑也在，当着长公主的面就开始挤眉弄眼。
李岚并未喝斥他的失礼，只淡淡道：“宛国国君病危，你可听说了此消息？”
今早朝堂上的事已经在全城传开，拔也羿刚出门就听说了此事。他来大虞这么久，早就不在乎那位父皇如何，当初也并未对他多少关心。
“听人说了，殿下不会想让臣丁忧，回宛国奔丧吧……”
这话说的，宛国国君还只是病危，在拔也羿眼里已经和死了没多大分别，哪家孩子会盼着老子死。
“咳……”宋灵淑轻咳提醒，在长公主面前，说话还是别太肆无忌惮。
拔也羿仿若未闻，接着说道：“臣知晓，长公主殿下召臣前来，必是与宛国国君之位有关……”
李岚投来期待的目光，与国君父子关系如何不重要，只要拔也羿愿意回去即位，维系住两国关系便好。
“臣不愿回去！”
拔也羿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果断说出口。
“为何？”李岚微微挑眉，昨日有个拼死要抢皇位的，今日这个连送上门的皇位也不想要。
拔也羿突然咧开嘴道：“大虞这么好玩，回去多枯燥无聊，臣在鸿胪寺待得好好的，殿下可不要把臣赶回宛国……”
“那可未必！”
宋灵淑有些气急，只能强压着火气说道：“如果下任宛国国君是你那位兄长，你觉得他会如何对待与大虞的盟约？”
“如果两国盟约作废，西北起战事，你这个宛国质子该如何自处，朝堂众臣又会如何看你？”
“真到了那一日，就算长公主想将你留下，你也不会过得如现在这般自由自在。羿少卿，你可得仔细想明白……”
被这一通问下来，拔也羿满脸萎靡，认输般举起手。
“别说了……我……”
宋灵淑见拔也羿还不情愿，还想再说两句，拔也羿急忙开口道：“我喜欢一个姑娘，如果回了宛国就再也见不到她……”
李岚听了半天，原来是这么点小事，顿时露出了笑意，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
“是西京哪家姑娘瞧不上宛国二王子？”
拔也羿抓耳挠腮，极难为情道：“我不想用这种方式逼她，长公主殿下就别问了……”
宋灵淑突然想起黄文旭到西市闹事时，拔也羿曾主动出面回护何婧，这个姑娘应该是何婧无疑。
不过，既然拔也羿不想说出来，就是不希望长公主出面赐婚，给何婧选择的余地，那她也不会当着长公主的面点破。
“既然羿少卿仍有顾虑，这事就交由臣去办！”宋灵淑作揖，主动接下此事。
她之所以要揽下，不仅是因为拔也羿，也是不想让其他人查明后，直接让长公主赐婚，强行逼迫何婧嫁给不喜欢的人。
不管是何人，都不该成为稳定两国盟约的牺牲品。
……
出了两仪殿，拔也羿整个人萎靡不堪，神色无光。
宋灵淑没好气道：“等你那位亲近突厥的兄长即位国君，你大虞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尴尬，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拔也羿侧着脑袋，幽幽看着宋灵淑道：“清晏侯，你能帮我抢到宛国国君之位？”
“能！”宋灵淑几乎是斩钉截铁说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拔也羿却依旧没有信心，呆呆站在殿外廊下，远眺着远处山峰，轻轻叹息道：“我离开宛国这么久，朝中大臣都认不全了，要如何抢夺国君之位。我本意也不想抢夺，若是……”
“算了……我身处大虞，他都秘密派杀手前来，若他真即位国君，怕是恨不得大虞把我的尸首挂于阵前扬威，他就能当众得意大笑……”
宋灵淑记得初见拔也羿时，拔也羿就怀疑乐坊的凶手是大王子派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他。
她那时就觉得奇怪，这两兄弟自小分别两地，有何深仇大恨，需得费尽心思，专程派杀手进入大虞杀人？
如今想想，或许突厥早在暗中筹谋，灭杀其他王储，让亲近突厥的大王子即位国君，便能让宛国倒向突厥。
照着这个猜想，宛国国君的病情，怕是有人为插手的可能性。
“不认得又如何，只要他们认得你便好！”宋灵淑轻拍拔也羿的肩膀，笑道：“别去担忧未发生之事，有我在，你只需安心等着即位宛国君国！”
拔也羿被这番霸气之言惊得合不拢嘴，随即笑得两眼眯起，拱手道：
“好好好……小王就全仰赖清晏侯，待小王即位国君，珠玉玛瑙必得赠君一车……”
宋灵淑还是第一次听拔也羿自称小王，也对清晏侯这个称呼有些不适应，白了他一眼道：“到了宛国可得全听我的，不能擅作主张，也不能有任何隐瞒。”
拔也羿突然急了，“我还没答应长公主回宛国，婧婧不和我走，我也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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