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剑客，理应恪守剑道，将共同作战的贴身佩剑视为与生命一样重要的存在，但执剑不就是为了守护想要守护的人？反正，成为侠者，也不一定非要用剑，那为了想要守护之人而弃剑，应该也不算做错吧……
只是，守心剑是大姐头所赠之礼，就这样抛之弃之，实在是太对不住大姐头了，可若是不这样做，又该如何救穆姐姐……
也罢，等穆姐姐解了毒后，再去八面城向大姐头请罪好了……
乐少言在心中打定主意后，看着守心剑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中，直到再也看不到剑的踪影，这才强压着心头的落寞情绪，转过身来走向仍有些惊讶的老者，随即再次跪在老者面前，向老者抬手郑重说道：“我乐少言，愿对天起誓，从此不再……”
“等等，打住，我可不信这套。”老者忽然不知怎的突然叫停了乐少言，而后说道，“要是发誓真的有用的话，那么多负心汉早该给天雷一个个劈死了。”
事到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了破局之法，乐少言也不打算再多说别的什么继续耽搁时间，只道：“不知神医大人想我如何证明，只要您愿意救我穆姐姐，就是要我这条命来换也可以。”
“我要你这条命做什么？更何况，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死也是一种逃避，先死的才是最不负责的那个，毕竟死是最轻松的，只有活着的人才会觉得难熬。”
老者说罢，先是看了看乐少言，又看了看其身后的穆清，问道：“臭小子，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刚刚，叫她什么？”
乐少言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回道：“穆姐姐。”
老者又问道：“那这女娃娃，她叫什么名字？”
乐少言迟疑半晌，还是决定如实道：“穆清，风菱坊少坊主，是一位和您一样，医术高明、救世济人的医者。”
老者闻言似是挑了挑眉，语气也开始意味深长起来：“看你将这女娃娃看得如此重要，你们俩，又是什么关系？”
虽然并不理解老者这几个前不搭后语地问话究竟有何用意，但乐少言不敢不答，生怕惹得这位古怪的神医一个不高兴，又打消了那点好不容易才生起的救治穆清的念头。
“穆姐姐与我，相互倾心、爱慕，我们…互为彼此的良人。”
乐少言说话之时，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穆清，眸中无意间流露出柔情与眷恋的爱意，被其身前的老者尽收眼底，因而对于这样的回答，老者并未感到意外。
“呵……”
老者不知为何又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实在无法让人辨出其中意味。
紧接着，乐少言就见老者迈步上前，将还躺在地上沉睡的穆清一手捞起，随后，竟是直接将之扛在了其看似佝偻的肩上。
这是一位老人家能有的气力？！
秦夫人好像还真有……那能一样吗？！
不等乐少言从震惊中回神，老者忽地转身看向满眼忧心的前者，道：“反正这女娃娃中的毒是‘催龄蛊’，一时半会也醒不来。臭小子你看什么看？莫不是怕我把人摔了不成？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难道我还不知道怎么对病患？要你来教我？”
“小子不敢。”乐少言深知，既然老者能一眼看出穆清的病因，仍愿意出手救人，那就说明，这位神医肯定是有法子能救穆清的，于是低下脑袋，恭恭敬敬地说道，“敢问神医大人，有没有小子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你？”老者闻言，似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剑客除了会带来杀戮，还能有什么用？”
这一次，乐少言没再迟疑，抬起脑袋望向老者，坚定地说道：“我已弃剑，算不得剑客。”
“臭小子，你那无赖本事我刚才又不是没见过，你觉得我会信你？回头人给你治好了，你转头就去弄把新剑拿着用，那我岂不是被你糊弄一遭？”
老者又嘲讽了一句后，扛着穆清径直向着面前那间木屋走去，只留给了乐少言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语：“你若真想向我证明你对这丫头情深意重，就别光动嘴皮子搞这种虚的，拿出点实际的来让我看看，到时候我再考虑要不要为你救人。”
实际的……
把剑都扔了，这还不算实际？！
倒是先说清楚什么才算实际再走啊！
乐少言越想越觉头大，这神医我行我素说一套是一套，当真是任性，而且，居然连点提示都不给，这不是妥妥刁难人嘛？
“要怎么才能证明我对穆姐姐情深意重呢……”
乐少言苦思冥想许久，还是找不到合适的答案。
以前乐少言总觉得，只要将穆清视作比生命还重要的存在，那就是一种看重的表现，可今日里老者一番话，倒是令乐少言有点如梦初醒，生命本就可轻可重，倘若自己都不爱惜这条命，常将类似“送命”这样的话挂在嘴上，又或者是像老者说的那样随意死了的话，那这条命似乎也就真的不那么重要了，这么想来，还是得惜命才行，不能随随便便拿命来打比方。
可，不算上这条命的话，自己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作为一个女混子，乐少言自认为没什么强项，唯一比较有优势的，好像就只有这张厚脸皮。
既然如此，那就接着耍无赖好了！
于是乐少言下定决心，打算就这样跪在小屋门口的雪地里，只要老者不救人，那说什么都不肯起来，女混子就不信了，这神医总不能真见死不救，难道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冻死在家门口？！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按老者那个耍赖皮的说法，只要等自己死了再把尸体扔下山崖，看不见就不算见死不救了……
乐少言不敢再往下细想，连忙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别再胡思乱想后，先是捡起刚才铺在地上用于垫着穆清的外衫穿在身上后，又在行囊里拿出最后两个饼子充饥，然后在木屋门口找了块积雪较厚、膝盖跪着较为舒适的地儿，再次跪下，并故意朝屋里头喊道：“神医大人，我就跪这儿，人治好了我再起来，您不用管我，专心给穆姐姐看病就好，若是需要人打下手，也欢迎随时喊我，我保证随叫随到！”
屋里没有传来任何回应，乐少言便当神医这是默许了。
山巅相较山脚下，风雪要更大一些，温度也要低许多，乐少言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为了保证自己的身体能够坚持到神医将穆清治好，她时不时就会用双手打上几套拳法，勉强搓出一点内力来给身体取暖，但不知是不是那本内功心法只学了两个周期的缘故，提炼出来的内力效果有些差强人意，根本做不到持续取暖太久。
等等，那本内功心法……？对哦！现在没什么事干，可不就是背书的好时候！
该说不说，乐少言是真敢想，说干就干，拿出那本内功心法就是看。
漫天风雪，丝毫不影响乐少言学习的决心，但很可惜，天黑能影响，因为看不清。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小屋却没有一点光亮，要不是乐少言见识过这坐忘峰的夜间山路难行，她都快要怀疑老者是不是在屋内留有后门偷偷开溜了。
乐少言将书收好后，正思考着要不要开口再嚎两嗓子，木屋房门却是忽然打开，接着就见老者端着一份香喷喷的素面走了出来。
老者像白日那样悠哉游哉地坐在门口摇椅上，当着乐少言的面，竟是直接抱碗嗦起面来。
女混子什么都能忍，唯独，在这吃方面……
不行，不能忍也得忍，说好不救人就不起，这神医肯定是故意的，要是现在起来就全完了。
虽然心里头有在很努力地劝自己，但乐少言还是有些难以自已地咽了咽唾沫。
看乐少言一副得劲的馋嘴模样，老者似乎更加得意，嗦面的时候还特地发出了些许声响，乐少言听着声音闻着香气，肚子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出了“咕咕”声。
没想到下一秒，乐少言突然猝不及防地大喊了一声：“女混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等穆姐姐没事了，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随后居然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竟是强行用疼痛来压下心底对食物的欲望。
也不知到底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给吓到，还是被这有些疯癫的行为举止给吓到，又兴许只是单纯看到乐少言居然忍耐了下来，老者心觉无趣，便端着面条欲转身进屋。
看老者要走，乐少言忍不住嘴欠问了一句：“怎么样，神医大人觉得我这样够不够格？”
老者却并未接话，依旧背对着乐少言，自顾自地说道：“今夜雨夹雪，必然结冰，到时候，再看看是这嘴硬，还是命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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