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道:“可姑父和姑姑是一样的人啊！”
云昭笑道:“就是，娘至少不往外搭钱，父亲可是把大半身家都搭出去了。”
云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你娘最是心软，她不往外搭钱，只可能是一个原因。
她活的比身边的人更为艰难。”
云昭顿时说不出话来。
云沐嘴角硬扯出几分笑意:“姑父，您小瞧姑姑和姐姐了，姑姑农活做的好，收成不比村里人差，姐姐就更不必说了。
我们带的几个箱子，里面都是钱，路过雍凉时，姐姐还捐了十万钱，不然更多。
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姐姐的积蓄，不比姑父少。”
云靖惊道:“你们遇到饥民了?”
云沐把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云靖后怕道:“太危险了，幸亏有夏老和你师兄的人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云沐点头:“是挺危险的，姐姐可怜那些孩子，出了城，还大哭了一场。”
云昭道:“人市上惨绝人寰的情景，至今仍会时常想起。
父亲，修葺的事，就算了吧！
父亲的心意，我们懂。
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见面，比起那些俗物，我更想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聊着身边发生的趣事，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
云靖犹豫了一下，笑道:“好吧！那就先这样，过段时间再说。
你娘面色憔悴，还是先静养一段比较好。
现在当务之急是你们读书的事。
这里虽比不上襄州，也没有夏老那样的大儒，但书院是有的，我想在府里设个家塾，把先生请到府里授课。
你们在路上耽误了一年，得赶快把功课拾起来。”
云昭忙道:“父亲，别包括我，我不读书，给沐沐请个先生就成。
对了，夏老给沐沐推荐了顾允之，还给父亲写了一封信。”
云沐看云昭紧张的样子，呵呵直乐。
云昭瞪他。
“顾允之……”云靖想了一下，皱眉道:“科举舞弊案的顾允之?”
“就是他，江南才子顾允之。
父亲，他没作弊，只是胆子太小，被带刀侍卫吓的握不住笔，才没答好试卷。”
云沐道:“姑父见过此人？”
云靖:“见过一次，前几年，我路过牢营，他冲过来喊冤，求我救他一命。”
云昭吃惊:“有人要杀他吗?”
云靖笑道:“没人敢杀犯人，但每个犯人干多少活是有规定的，完不成就要挨打受罚，或者挨饿。
他说的救命，大概是因为这个。”
“定是如此，他一个书生，从小娇生惯养的，干力气活肯定不行，更别说再挨饿挨打了。
后来呢?
父亲救了吗？”
“算是救了吧！
夏老写的信呢？”
云沐站起来道:“我去拿。”
云昭吩咐:“把我画的图纸一并拿来。”
“好！”
云靖疑惑:“什么图纸?”
云昭笑道:“先保密，父亲先给讲讲顾允之的事儿。”
云靖笑道:“顾允之的事先保密，沐沐的授课之师，当然得等沐沐回来再说。”
云昭嗔道:“父亲！”
云靖道:“昭昭，父亲有别的事问你。”
云昭见云靖表情认真，几乎立刻就猜到他想问什么。
“父亲请说?”
云靖把目光转向别处，低声道:“我想问问你养父的事，他……，是不是不在了?”
不然，他怎么舍得让这么好的妻女离开。
九成是人不在了。
他不敢问沈青萝，又不太安心。
云昭嗯了一声:“三年前死的。”
云靖听到死这个字，愣了一下，很快，眼睛里就闪过痛苦的神色。
长辈去世，儿女一般说仙逝、仙去，或者说谢世、离世、亡故等等，哪有说死的?
这不像是晚辈说长辈，反而像诉说一个仇人。
昭昭对自己尚且如此孝顺，何况是把她从小养大，陪伴了她十几年的父亲。
原因肯定不在青萝和昭昭身上，是那个男人对昭昭没有恩。
莫非，是因为昭昭的身世?
一个娶不上媳妇的人，非穷即懒，肯定有不堪之处。
云靖越想越难受，他不敢想象，穷困潦倒的家，不明不白的身世，她们娘俩这些年是怎么度过的。
云昭轻轻喊了一声:“父亲?”
云靖回过神儿来，笑了一下:“我在想你娘，你娘跟顾允之一样，小时候也是娇生惯养，即便后来家里遭匪，也是变卖宅子土地度日，没干过农活。
当时她还怀着身孕，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云靖眼眶泛红:“我的女儿昭昭，又是怎么长大的。
有没有吃过苦?
有没有受过委屈?
有没有被人欺负过?
有没有饿过肚子?
父亲帮了顾允之，帮过许多许多的人，你们遇到难处时，有没有人帮助你们?”
云昭眼眶发酸，含着泪水撒娇道:“父亲，我现在不挺好的嘛。
没长歪，没长坏，还能写会画。”
云靖道:“自学成才得比别人多付出几倍，几十倍的努力。
才十几岁的你，得多用功，才会如此出色。”
“我没怎么用功。”云昭指着脑门，得意道:“这里聪明，悟性又好，一看就懂，一学就会。
唉～，也不知道是随爹，还是随娘。”
云靖噗嗤一声被逗笑了，“随你娘！
你的成长中全是你娘，父亲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也不知道你娘还活着。”
他摸了摸腰上挂的旧香囊，“我在京城给你娘立了衣冠冢，做了几场法事，还在寺院供奉了往生牌位。
没想到，洗墨说的都是假话。”
云昭问道:“父亲，洗墨是卖掉我娘的人?”
“嗯，他是长公主府里的家奴，伺候过康宁几年，后来在康宁陪嫁的铺子里干活。
我回来后，压根就不信你娘病逝，你娘的身体我知道，好好的人，怎么会病死。
而且你娘院里伺候的人全部被卖，一个没留。
还有你祖父祖母，他们压根就不会撒谎。
我猜，你娘不是被害，就是被卖了。
我回来的当天就开始查，果不其然，很快就查出你祖父派人找过你娘，又查出康宁的铺子里少了一个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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