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半晌，待到丰泽女神失去踪迹，大雪簌簌而落，一点一点淹没天地，郭文韬还是没动。
他沉沉叹了口气，选择盘腿坐下。
如果这是个真实世界，他强行闯入会导致“污染”被带进屏障，可能会造成很糟糕的影响。
郭文韬注视着屏障内来往的行人，他们似乎并不能看到外面，只是忙着自己的生活，平常，但是难得。
假若……地球也有这么一天，他说不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当然，这是最坏的办法，他只是了然丰泽女神的心情和做法，即使牺牲了很多人，包括女神自己。
是的，如今郭文韬也意识到，后来的荒城一定在持续遭遇入侵，直到丰泽女神也抵抗不住。
祂为了让荒城得以存续，用了一个办法，或许是以自己为代价，把侵蚀挡在了外面。
想到这里，郭文韬抬头看天。
他感知的一定没错，那地方……在天上，蒲熠星他们也在天上。
可惜他如今自己也身陷囹圄，帮不了他们。
白茫茫一片天地，郭文韬安静坐着，逐渐化作一个黑点，再往上，是天幕高迥。
穿透这方天地，漆黑的神殿里绿光浮动，神殿的顶部现出一幅巨大的阵法图。
荧光微弱，沿着金丝微微颤动，细弱的震鸣声中，视线慢慢拉高，澄澈湛蓝的天空触之可及。
神奇的是，离得越近，越能发现超乎寻常的异样。
有种种影像，藏在天空之后。
正在这时，有人同时抬头，将目光投来，天空，大地，镜像一般对称。
“感觉……好奇怪。”
蒲熠星仰视雾蒙蒙的天际，心里止不住泛起古怪，却又找不到来由。
将之归类为某种预感后，他环顾四周街道，继续前进。
不能寄希望于试炼里的允诺，他们得自己想办法离开。
反手击退天空袭来的怪鸟，蒲熠星拿起通讯器：“从医院左侧街道离开后的第六个路口，再次遇到怪鸟袭击，其他无异常……”
齐思钧放下通讯器，看了眼前方化作巨剑与怪物拼杀的周峻纬，又回头望向正在地面上做标记的邵明明，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的怀里，唐九洲依旧昏迷不醒。
“我们的速度太慢了，夜晚怪物的密度已经降低了很多，等到下次天亮，情况会更糟。”
邵明明靠近他，郑重点头：“嗯。”
而后轻盈地冲进了前方的拼杀中，他们不能再想着节省体力了，要速战速决。
城市另一处，走出了景区的几人速度更快。
石凯周身燃着火，正一往无前地冲锋，他前方是化作狼形的曹恩齐，巨狼一路疾驰，时而充当斥候。
何运晨则是交换出一把枪械，落在后面时不时补个刀。
这一路上也偶尔碰到其他试炼者，基本都会刻意避开，毕竟同陷险境，不宜内部斗争。
一夜眼看就要过去，飞在半空的蒲熠星目光忽然凝住，他看到了一座半坍塌的神殿。
尽量不引人注目地落在神殿门口，蒲熠星四处望了望，谨慎地迈步往前。
神殿大门坍塌了一半，然而门前的石像还顽强挺立着，只是破败不堪。
蒲熠星凑近观察，看到其上布满许多灰黑色的污迹，这些污迹遮住石像的面目，致使它混沌不清，黯淡无光。
除此外，还有几根腐败的树藤落在石像肩上，隐隐散发着气味。
蒲熠星看到藤蔓先是一愣，随即轻轻叹息，伸手扯下这几根腐藤。
不知在石像上盘踞了多久，腐藤一碰就化做齑粉，竟然分毫不存。
蒲熠星察觉有异，在周身筑起防御。
一秒，两秒，什么也没发生。
石像依旧孤独地耸立在原地。
只是蒲熠星眼眸一抬，发现在其肩上放着一件很小的物什，之前应是藏在藤蔓下。
使得双手充满淡色光芒后，蒲熠星才缓缓伸手。
触手冰凉，仔细一瞧，这是个陈旧的银质徽章，模模糊糊看出“晨曦”二字。
徽章四周刻着独特精致的花纹，一看就知道是精心设计过的样式。
这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会在石像上面？
蒲熠星皱着眉收起徽章，再次抬步走向神殿……
……
冷，很冷，冷到浑身血液都凝结住，心脏的跳动渐趋微弱。
“走吧，再待在这里你会死的。”
伴随着沉重脚步声而来的是清朗的男声。
几乎变成雪人的郭文韬艰难抬头，透过布满冰晶的睫毛缝隙看到了一个高瘦的男人。
那人见他没有反应，又劝道：“她不会心软的，队长她……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郭文韬磕磕巴巴开口：“离开……也……会死。”
“哎呀，你说你这人，多活一天难道不好吗？去见见家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郭文韬打断了，“见……不到……”
沉默几秒，高瘦男人弯下腰，脸上带着歉意，讪讪道：“不好意思啊。”
郭文韬眨巴眨巴眼睛，眸中有几分惊奇，明知道死期将至还这么正常的人真不常见。
因着那人弯着腰，郭文韬不费力就看清了他的模样。
很年轻，笑起来还有几分傻气。
视线下移，那人胸前还别着一枚徽章，光下反射出点点璀璨。
高瘦男人注意到他的目光，跟着一起看向自己胸前的徽章，随后轻轻摘下。
手指缓缓摩挲着其上的花纹，他语气怅然：“这还是当初创立晨曦时，队长亲自设计的花纹呢，唉……不知道她那枚还在不在身上，你刚刚看见了吗？”
郭文韬缓慢地摇了摇头。
又是一声叹息，过了几秒，高瘦男人语气忽然活泼起来，他说：
“我反正不接受带着徽章变成怪物，等我撑不住了，就来这里把徽章埋在雪里，这样等首领出来说不定还能看见……”
他叽叽喳喳不停说着，也没管郭文韬在没在听，也或许……
一开始，他就不是讲给郭文韬听的。
“……老吴昨天走了，放心，有我们在，没让他变成怪物。
“小鱼回家了，说最后再回去看看，越弥那小子说要给你刻个雕像，其他人都在帮忙设计呢……我……我就偷个懒，过来看看……
“……队长，我很快就走，你别担心，安心做你的事吧……”
郭文韬合上沉重的眼，耳边纷杂的声音慢慢远去，他的心灵出乎意料地平静，只是忍不住想——
这孩子，话真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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