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南麓,一处倾斜陡峭的山坡上,一群腹部圆胀的野狼正趴卧在那里休憩。
几头尚未餍足的幼狼仍在追逐争抢,啃咬着几根森白的人腿骨。
其中一只体型稍大的小狼,口中正撕扯着一颗血迹斑斑的人头。
它猛地扯下一块脸皮,囫囵吞下,随即抬起前爪向下一拍——那头盖骨竟如脆壳般应声掀开。
小狼兴奋地低嗥一声,迫不及待地低头吸吮起脑髓。
就在这时,狼群中体型最为魁梧的头狼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颈毛倒竖,朝着远处一棵高耸的古树发出威吓性的长嚎。
群狼闻声顿时骚动,龇着獠牙,齐齐向树下围拢。
尚未等它们逼近,一股凛冽寒气自古树骤然弥漫,席卷而去。
头狼察觉危机,发出急促的哀嚎欲召回狼群,却为时已晚——奔逃中的野狼接连冻僵,化作一座座姿态各异的冰雕,凝固在原地。
头狼慌忙呼唤幼崽撤退,可天空中竟无端飘下漫天霜花,寒冽彻骨。
霜花落处,它的四肢迅速被冰封,再难移动分毫。
身后几只惊慌聚拢的幼狼仅发出几声短促哀鸣,便再无生息。
头狼瞳孔中映出深深的恐惧,眼睁睁看着一道身影自半空中悠然降落在它面前。
那人甚至未曾看它一眼,只是背对着它,立于一方山石之上。
“人族,已沦为妖族口食了么?”
“想当年,万族臣服,唯我独尊。我想吃哪一族,那一族便须精心饲养族中未开灵智的牲口,恭敬献上。”
“于我统治之下,人族身为万族之贵,又何时竟沦落至如此境地......”
陈坤说完最后一个字,他身前的头狼彻底僵直,随即寸寸碎裂,化作一地晶莹的冰粉,消散于风中。
他踏空而起,继续向山下而行。
沿途所见的凶残妖兽,皆在他目光扫过之际化作死亡的雕塑。
一路上,陈坤目睹众多流离失所的民众结群逃难,有的被妖兽疯狂追逐,有的为争夺残食相互厮打,甚至出现了人噬人的惨剧。
他随手抹去妖兽,一掌拍灭畜生,面沉如水,最终来到一条宽阔的长河岸边。
他久久伫立,望向两岸——荒芜蔓延,杂草丛生,一片萧索。
“如此风水宝地,荒芜至此,人烟尽绝。”
陈坤飘然落向河面,踏水而行。
行至河心,脚下水面突然翻涌不息。
他步伐一顿,蹙眉低语:“水蜥妖?”
未及低头,身下猛然张开一张大口,獠牙密布,直朝陈坤咬来。
“哼——”
陈坤抬脚一跺,脚下河水骤然凝起一堵冰墙;同时他握拳挥落,一击砸向水中黑影。
“咯嘶——”水下传来一声痛苦尖嚎,随即大片血色荡漾开来,一具长达十几米的妖兽尸身浮上水面。
陈坤抬手虚引,一股庞大的血气自水蜥妖尸身上升腾而起,尽数汇入他的体内。
不一会儿,妖兽已成为一具干尸,沉入河底。
陈坤则继续踏水,从容而行。
渡过长河,眼前又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山林,四周更显荒凉幽深,人迹罕至。
他略作停留,举目望向远处一座巍峨的山峰,低语道:“翻过这座山,想必就是孤心城了......”
身形一晃,他向那座山疾掠而去。
不过一刻钟,陈坤便已抵达山脚。
正当他欲一跃而起,又忽然眉头一皱,目光落向一条蜿蜒的山道上。
“这是......有人活动的痕迹?”
他飘然落在山道上,仔细察看——泥土中印着零落的脚印,还有车辙深深碾过的轨迹。
他顺着山路向上望去,视线最终停在半山腰处。
“倒是个好地方,邻近水源,又可躲避妖兽侵袭,若真有人居于那里,也算得上一方净土。”
“没必要打扰人家了。”
他收回目光,脚下一动便要向山顶掠去。
就在他腾空而起、即将越过山腰的刹那。
一声低沉而暴戾的虎啸骤然响彻山野。
陈坤身形猛地一顿,倏然回头望去。
只见半山腰一处山坳间,竟有冲天的火光跃动,浓烟滚滚升腾。
“不好!”
他心头一凛,当即转身,射向那起火之处。
......
半山腰处的小村落已陷入一片火海,惊恐的尖叫和哭喊声撕裂了夜空。
村民们慌乱地奔逃,如同受惊的鹿群。
一个身形健硕的少年逆着人流,发疯似的冲向自家木屋。
他一把推开摇摇欲坠的柴门,朝屋内急喊:“阿爹!阿娘!怪物进村了!我们得快走!”
话都没说完,他已冲进屋内,左右开弓,一手一个搀起年迈的老人就要往外冲。
“咳咳...小虎,你慌什么?”
被他搀着的老人猛地挣脱了他的手臂,脚步异常坚定地朝村中跑去。
“你先带你阿娘去密道,阿爹得去组织乡亲们撤离。”
“阿爹!别回去!怪物已经到村口了!”少年急得大喊,却被左臂搀着的一老妇人打断。
“小虎,快去把你阿爹拉回来,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逞强,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叫娘往后可怎么活啊?”
老妇人泣不成声,挣扎着想追上去,但被儿子有力的臂膀牢牢箍住。
“阿娘,阿爹心里有数。我先送你去密道,再回头找阿爹。”少年咬了咬牙,强忍着心中焦虑,半扶半抱着母亲朝后山密道方向奔去。
密道入口处已聚集了不少村里的老弱妇孺。
小虎刚一出现,立刻被焦急的人群围住。
“小虎,村长呢?”
“我们都等着他带队下山呢。”
小虎急忙安抚道:“大家别急,我阿爹就在后面。阿娘,你先带乡亲们下山,我这就回去找我爹!”
“小虎,你一定...一定要把你阿爹平安带回来啊!”
小虎老娘抓着儿子的手,泪眼婆娑地叮嘱。
“放心吧,阿娘!”
小虎重重点头,转身便朝村子方向冲回。
只是当他刚跑近村口,一声撕心裂肺的虎啸从火光冲天的村子里响起。
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血色尽失。
“阿爹!”
他嘶吼着,不顾一切地冲向火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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