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季洁是被厨房传来的煎蛋香味叫醒的,她揉着眼睛坐起身,看了看枕边空荡荡的位置,拿起手机一看,才六点半。
“醒了?”杨震端着一个盘子走进卧室,煎蛋的焦香混着牛奶的甜香扑面而来,“快起来吃早饭,今天得早点去局里。”
季洁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他身边看了看盘子里的煎蛋——边缘微微发焦,蛋白嫩黄,是她喜欢的样子。“这么早?”
“赵德荣虽然招了,但他交代的销赃渠道还有几个疑点,老郑让我们再去核实一下。”杨震把盘子放在床头柜上,“而且昨晚突击搜查他住处时,发现了几本奇怪的账本,上面记着不少代号,不像单纯的盗窃团伙会用的东西。”
季洁的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代号?什么样的代号?”
“像是字母加数字,比如\"A-07c-12\"之类的,后面跟着金额,但数目都不大,几十到几百不等。”杨震皱了皱眉,“老郑觉得可能不简单,让技术科先看看能不能破译,我们去查他提到的那几个销赃点,说不定能有线索。”
季洁点了点头,快速洗漱完毕。餐桌上,她一边吃着煎蛋,一边翻看杨震手机里拍的账本照片。字迹潦草,纸张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除了那些代号和金额,偶尔还会出现几个地名,都是些偏僻的废品站或旧货市场。
“这些地名,有几个在城北。”季洁指着其中一行字,“我以前处理过那边的纠纷,都是些三不管的地方,鱼龙混杂,确实适合搞销赃。”
“我让王勇查了,这几个地方要么已经关门,要么换了老板,线索断得有点快。”杨震喝了口牛奶,“等会儿我们先去城北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以前的老住户问问情况。”
吃完早饭,两人驱车赶往警局。刚进办公室,就看到老郑拿着那几本账本,眉头紧锁地站在窗前。
“郑队。”季洁和杨震齐声打招呼。
老郑转过身,把账本递给他们:“技术科初步分析了,这些代号不像是密码,更像是某种……编号。你们看这几页,”他翻到其中一页,“出现频率最高的\"b-03\",后面跟着的金额每次都是30,而且时间间隔很规律,每周三一次。”
季洁凑近看了看,确实如老郑所说。“每周三固定30块?这不像销赃的记录,倒像是……”她顿了顿,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像是定期给什么人送钱,或者买什么东西。”
“我也是这么想的。”老郑点了点头,“赵德荣一个惯偷,能有什么固定开销需要这么规律地记账?这背后肯定还有事。你们去城北查销赃点的时候,顺便留意一下,有没有和\"b-03\"之类的代号有关的线索。”
“明白。”
两人拿着账本复印件,驱车前往城北。和城南旧巷的古朴不同,城北的这片区域更显破败,低矮的平房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路边堆着废弃的轮胎和塑料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垃圾混合的味道。
他们按照账本上的地址,找到第一个废品站。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里面的红砖,看起来已经废弃很久了。
“没人。”杨震绕着废品站转了一圈,回来摇了摇头,“后面的窗户被木板钉死了,进不去。”
季洁走到旁边的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探出头,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找谁?”
“阿姨您好,我们是警察,想问问您隔壁这个废品站的事。”季洁拿出证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您知道以前的老板去哪儿了吗?”
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了看证件,又看了看旁边的废品站,叹了口气:“早就走啦,半年前就搬了,说是欠了钱,被人追着跑了。”
“那您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经常来这儿?”杨震追问。
“名字不清楚,就知道大家都叫他\"老鬼\",瘸着一条腿。”老太太想了想,“来的人倒是不少,都是些收破烂的,不过每周三下午,总会有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来,每次来都和老鬼在里面待上十几分钟,然后就走了。”
季洁和杨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每周三,和账本上\"b-03\"的时间完全吻合!
“那女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季洁连忙问。
“五十多岁吧,头发梳得挺整齐,说话声音细细的,不像我们这儿的人。”老太太回忆道,“她每次来都拎着一个布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啥。”
“谢谢您阿姨,要是想起别的什么,随时联系我们。”季洁留下一张名片,和杨震离开了。
“每周三来的女人,拎着布袋子,”杨震靠在车边,看着废品站的大门,“这和\"b-03\"每周三30块的记录对上了。你觉得,这30块是买袋子里的东西,还是给那女人的钱?”
“不管是哪种,都说明这女人和老鬼、赵德荣有关系。”季洁拿出账本复印件,“账本上最后一次出现\"b-03\"是在上个月三号,也就是三周前,说不定这女人现在还在这附近活动。”
“我们去下一个地址看看,说不定能有更多线索。”
下一个地址是一家旧货市场,比废品站热闹些,几个摊主正坐在小马扎上聊天,地上摆着旧家电、旧书和一些看不出用途的零件。
季洁和杨震走进去,一个戴着草帽的摊主立刻热情地招呼:“要点啥?都是好东西,便宜卖!”
“我们想问点事。”季洁拿出赵德荣的照片,“你认识这个人吗?”
摊主看了看照片,摇了摇头:“不认识,来这儿的人多了去了,哪记得住。”
“那你听说过\"老鬼\"吗?以前在附近开废品站的,瘸腿。”杨震补充道。
提到\"老鬼\",摊主的眼神闪了一下,含糊道:“好像……有点印象,不过他早就不干了,你们找他干啥?”
“我们怀疑他和一桩案子有关。”季洁观察着摊主的表情,“你知道每周三下午,有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来找他吗?”
摊主的脸色明显变了,低下头摆弄着地上的零件,声音压低了些:“没……没见过。我不知道你们说的啥,别问我了。”
他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反而让季洁更加确定这里面有问题。“老板,我们只是例行询问,如果你知道什么,配合我们调查,对大家都好。”杨震的语气沉了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摊主犹豫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那女人……我见过。确实每周三来,不过不是找老鬼,是来给市场角落那个修鞋的送东西。”
“修鞋的?”
“嗯,一个老头,姓刘,以前在这儿摆了个修鞋摊,上个月突然就不来了。”摊主指了指市场角落的一个空位,“那女人每次来,都把布袋子交给刘老头,刘老头就给她点钱,不多,好像就几十块。”
季洁心里一动:“那布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看不清,包得严严实实的,不过看着软软的,像是……衣服?”摊主不确定地说,“有一次我路过,不小心碰掉了袋子,掉出来一件小孩的棉袄,看着挺旧的。”
小孩的棉袄?季洁和杨震再次对视,都觉得这事越来越蹊跷。赵德荣的账本,老鬼的废品站,修鞋的刘老头,还有每周三送旧衣服的女人……这些看似不相关的线索,似乎正慢慢织成一张网。
“那刘老头去哪儿了?你知道他的住处吗?”杨震问。
“好像住在前面的棚户区,具体哪一间就不知道了。”摊主摇了摇头,“他那人不爱说话,每天修完鞋就走,谁也不知道他家里的事。”
谢过摊主,两人前往棚户区。这里比旧货市场更杂乱,一条条狭窄的巷子像迷宫一样纵横交错,路边的排水沟散发着恶臭,几只流浪猫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
他们挨家挨户地打听刘老头的下落,大多数人都摇头说不知道,只有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大婶说,上周还见过他,不过最近几天没露面,听说是病了。
“他住哪间?”季洁连忙问。
大婶指了指巷子深处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就那间,门口堆着好多旧鞋的就是。”
两人顺着大婶指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一间土坯房,门口堆着几摞旧鞋,用塑料布盖着,看起来有些日子没动过了。
杨震走上前,敲了敲门:“刘大爷,在家吗?我们是警察,想向您了解点情况。”
屋里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动静。“不对劲。”杨震回头看了看季洁,“这门没锁。”
他轻轻推了一下,门\"吱呀\"一声开了。屋里光线昏暗,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一张破旧的木板床靠在墙边,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桌子上放着一个没洗的碗,里面还剩着点咸菜。
看起来像是主人临时出门,很快就会回来的样子。
季洁走进屋,目光扫过四周。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年画,已经看不清图案了。桌子下面有一个木箱,锁着。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木箱的锁,是那种老式的铜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老公,你看这个。”她指着木箱,“这锁像是最近才被人动过,边缘有新的划痕。”
杨震也蹲下身,果然看到锁扣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难道有人来过?”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窗外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远处堆着几堆建筑垃圾。“从这里可以跳出去,不容易被人发现。”
季洁走到床边,掀开枕头,下面露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她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孩,背景是一家工厂的大门,虽然模糊,但能看出女人穿着蓝布衫——和那个老太太描述的一样!
“是她!”季洁把照片递给杨震,“这应该就是每周三来送东西的女人。”
杨震看着照片,又看了看桌上的碗:“刘老头肯定出事了。如果他只是生病,不会不锁门,更不会把这么重要的照片留在枕头下。”
季洁走到门口,看着外面纵横交错的巷子:“他会去哪儿?或者说,被谁带走了?”
“不管是哪种,都和那个女人、和账本上的代号脱不了关系。”杨震把照片收好,“我们得尽快找到那个女人,她是关键。”
就在这时,季洁的手机响了,是老郑打来的。
“季洁,你们那边怎么样?”老郑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郑队,我们找到一个修鞋的刘老头住处,他可能出事了,而且我们发现……”季洁把照片和女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别说了,你们立刻回来!”老郑打断她,“赵德荣在审讯室里出事了!”
季洁心里一沉:“出什么事了?”
“他刚才突然抽搐,口吐白沫,现在已经送医院了!医生初步判断,是中毒!”
挂了电话,季洁和杨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赵德荣中毒,刘老头失踪,这绝对不是巧合。背后一定有人在阻止他们查下去,而那个每周三送东西的女人,很可能就是解开这一切的钥匙。
“走,回去!”杨震拉着季洁快步往外走。
车子驶离棚户区,季洁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破败房屋,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原本以为只是一起简单的盗窃案,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疑点,像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你说,刘老头和那个女人,会不会和赵德荣的盗窃团伙没关系?”季洁忽然开口,“那些代号,更像是某种秘密的联系,而盗窃案,只是他们用来掩盖真相的幌子。”
杨震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有可能。赵德荣中毒,说明对方急了,想灭口。我们得赶在他们把所有线索都掐断之前,找到那个女人。”
车子很快驶回警局,两人直奔审讯室。里面已经空了,只剩下几个技术人员在勘查现场。
“怎么样?”季洁拉住正在拍照的技术刘。
“我们在赵德荣的水杯里检测出了少量的老鼠药成分,剂量不大,但足以让人产生抽搐反应。”技术刘指着桌上的一个纸杯,“杯子上除了赵德荣的指纹,还有一个陌生的指纹,我们正在比对。”
老郑走了过来,脸色凝重:“医生说赵德荣暂时脱离危险了,但还在昏迷,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醒,都不好说。”
“老郑,这是我们找到的照片。”杨震把照片递给老郑,“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突破口。”
老郑看着照片,眉头皱得更紧了:“技术刘查一下这个工厂,看看能不能找到女人的身份信息。另外,加派人手找刘老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警局里忙得团团转。技术科通过照片上的工厂大门,查到那是一家十几年前就倒闭的纺织厂,而照片上的女人,名叫张佳伶,曾是厂里的工人,今年五十六岁,户籍地就在城北棚户区附近。
“找到了!”韩丽拿着一份档案跑进来,“张佳伶,丈夫早逝,十年前儿子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之后她就从纺织厂宿舍搬走了,下落不明。”
“儿子去世?”季洁心里一动,“她儿子去世的时候多大?”
“档案上写着,当时八岁。”
季洁想起刘老头屋里照片上的小孩,看起来差不多就是七八岁的样子。“难道……照片上的小孩是她儿子?那刘老头是谁?和她儿子有什么关系?”
“还有一个发现。”韩丽又拿出一份文件,“我们查了张佳伶的银行账户,发现每个月都会有一笔300块的汇款进来,汇款人信息显示是\"刘\",时间已经持续五年了。”
“刘?难道是刘老头?”杨震立刻反应过来,“他一直在给张佳伶寄钱!那账本上每周三的30块,会不会是张佳伶反过来给他的?”
“有可能。”老郑点了点头,“这就说得通了,他们之间确实有长期联系。现在的问题是,张佳伶为什么要给刘老头送旧衣服?刘老头又为什么要给她寄钱?这和赵德荣的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负责查找刘老头的陶非打来电话,声音带着兴奋:“郑队,我们在棚户区后面的垃圾堆里,找到一个人,像是刘老头!他还活着!”
所有人的精神都提了起来。
“在哪里?我们马上过去!”老郑对着电话喊道。
当季洁和杨震赶到现场时,刘老头已经被抬上了救护车。他浑身是土,脸上有明显的伤痕,像是被人打过,但意识还算清醒,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别找了……危险……她是为了孩子……”
“刘大爷,我们是警察,你告诉我们,是谁打了你?张佳伶在哪里?”季洁凑到他身边,大声问道。
刘老头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季洁,又看了看远处的棚户区,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快送医院!”医护人员连忙把他推进救护车。
看着救护车呼啸而去,季洁心里五味杂陈。刘老头的话像一块拼图,虽然模糊,却让她隐约猜到了什么。为了孩子……难道张佳伶的儿子没死?或者,这背后牵扯着一个关于孩子的秘密?
杨震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瓶水:“别着急,刘老头还活着,总能问出真相。”
季洁接过水,却没喝。她看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案子远没有结束。赵德荣的中毒,刘老头的被打,张佳伶的神秘行踪,还有那些奇怪的代号……像一堆未熄的余烬,看似微弱,却随时可能燃起熊熊大火。
“我们去医院等消息。”季洁握紧了手里的照片,“不管真相是什么,总得有人把它挖出来。”
杨震点了点头,和她一起走向警车。阳光渐渐升高,照在城北的废墟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加艰难,但只要还有一丝线索,他们就不会停下脚步。毕竟,有些黑暗,总得有人去照亮；有些真相,总得有人去揭开。这是他们作为警察的责任,也是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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