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昊的问题，杜襄答不上来。
当朝公主受辱，不是小事。
但谢远材这个二世祖，是谢家家主最宠受的孙子，怎么可能轻易把人交出去？
一边是皇家脸面，一边是顶级世家门阀。
偏偏楚昊打着钦差旗号，高调宣布，即将带兵前往陈留捉拿人犯，谢家的反应，可就耐人寻味了。
他不知道，其实，楚昊同样期待着谢家即将做出的反应。
出京办案不顺，心里本就不痛快，谢家那二世祖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了宣华公主身上。
呵呵！
第二天，楚昊带着杜襄专程到刺史府拜访。
“叶大人，本官兼任户部贩易司主事，曾查阅过近半年来常州上缴到朝廷的税贡，比以往减少了大半，陛下为此大为不满，不知叶大人能否解释一下？”
叶新荣闻言摊了摊手，苦笑道，“钦差大人有所不知，常州每年税贡有近四成来自于本地商家与海倭通商所得。
不过半年前燕夏两国断绝商路，常州税贡自然受到极大影响。”
楚昊反问，“燕夏两国是否通商，和海倭又有何关系？”
“这个，下官就不清楚了，其中可能关系到商品转运或有人充当中间商的问题，下官只负责统计税收，具体内情的确不熟悉。”
楚昊又随意询问一番，和杜襄再次返回驿馆。
“叶大人毕竟是常州刺史，权柄极大，怎么可能对常州税贡比往年骤减具体情况不熟悉呢，杜某认为叶大人肯定有事隐瞒。”
看着一脸认真的杜襄，楚昊笑笑没有回应。
通过外挂，他知道叶新荣没有说谎。
叶新荣之前私放了谢远材，还派人紧急赶往陈留通风报信，楚昊的确曾经怀疑过此人和他要查的案子有关。
可如今看来，叶新荣与案子应该没有太大关系，最多也就是谢家的傀儡而已。
之所以去找叶新荣问话，不过是他打着查案的借口，方便掌握常州兵权一个正当理由罢了……
与此同时，陈留谢家。
收到叶新荣派人紧急送来的消息，年逾七十的谢家家主瞬间暴怒。
将刚刚跑回来的谢远材叫到面前，劈头盖脸的痛骂一番。
“混蛋东西，都是老夫把你惯坏了！”
“惹谁不好，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宣华公主！”
“整个大夏谁不知道，当今陛下对宣华公主的宠爱，甚至在两位皇子之上！”
“要是让陛下知道此事，爷爷也保不住你！”
谢远材跪在地上，梗着脖子叫道，“爷爷，不是孙儿胡闹，孙儿是真的喜欢宣华公主啊！
爷爷您一定有办法，就成全孙儿这个愿望吧，孙儿这辈子非宣华公主不娶！”
谢家主闻言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颤手指着他骂道，“你自己什么德性不知道吗？
还想娶宣华公主？
实话告诉你，钦差大人已经集合兵马，很快就要到陈留抓你了！
小命都要不保了，竟然还在痴心妄想！”
“抓就抓，反正孙儿只要宣华公主！”
“你——”谢家主举起手杖，几次要落下，最终还是没舍得下手，“给我滚到祠堂去跪着！没我允许，不许出来！”
打发走谢远材，谢家主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呼吸，继而冷笑道，“好一个楚昊啊！
之前盐引派发，让我谢家吃了个暗亏，如今竟然还要带兵过来耀武扬威，真当我陈留谢家吃素的！”
楚昊在常州长驿馆等了两天时间，常州兵马统制郑阳那边还没有消息，却突然接到了陈留谢家家主送来的请帖。
“呵呵，杜大人，你觉得谢家家主这封请帖什么意思？”
杜襄表情明显轻松不少，“如无意外，大人调兵去陈留的事，应该可以取消了吧？”
“杜大人的意思是，谢家主愿意退一步，主动把谢远材交出来？”
杜襄神色一滞，苦笑道，“楚大人年纪轻，有些事情恐怕还不知道，陛下早年起兵，曾经登门拜访过谢家主。
楚大人是聪明人，不需要杜某再多说什么了吧？”
楚昊闻言嘴角微掀。
他当然明白杜襄的意思。
无非就是想告诉他，就连当今陛下都要给谢家主几分面子，何况他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臣子呢。
既然谢家主送来请帖，相当于给了楚昊一个台阶，最明智的选择，当然是就坡下驴。
掂了掂手里的请帖，楚昊笑道，“呵呵，杜大人放心，本官只是去谢家赴个宴而已。”
看着楚昊脸上轻松的笑容，杜襄瞬间头皮发麻，九十度弯腰施礼，“下官斗胆，请求一同前往。”
“随你。”
楚昊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老秦，告诉城外京营士兵，随本官前往陈留。”
正如宣华公主所说，陈留县城不大，但的确给人一种百姓丰衣足食的印象。
哪怕楚昊带着两百多官兵入了城，街上百姓都没有丝毫慌乱之色，似乎习以为常一样。
谢家大宅在县城最中间的位置，旁边还有一座大宅院，规模与谢家大宅几乎不相上下，是谢家祠堂所在。
一行人下了马，递上拜帖，片刻不到，谢家家主在仆人的搀扶下，带人亲自迎了出来。
“草民谢晃，恭迎钦差大人。”
楚昊连忙上前还礼，“谢家主威名远播，本官早有所闻，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客气一番，楚昊等十余人被迎入府中。
大厅里，宾主相继落座，又是一番客套，终于进入正题。
“老夫这次请楚大人前来，就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孙儿。
远材少不更事，在常州冲撞了公主殿下，还请楚大人给老夫一个薄面，在公主殿下美言几句，能否放他一马？”
“这恐怕不行，公主殿下身份尊贵，令孙却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公主，本官身为钦差，如果视若如睹，回京之后如何向陛下交代？”
见楚昊如此果断拒绝，大厅里原来融洽的气氛，瞬间凝固。
“楚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远材虽然有错，但也付出了代价，身上的伤到现在还没好，这还不够吗？”
“听说楚大人集合了常州数千兵马要来陈留，我谢家若不交出远材，难道大人还想用强不成！”
“哼！楚大人虽是钦差，但要动我谢家，你还不够份量！”
一时间，谢家子弟七嘴八舌，纷纷怒斥。
杜襄慌了，连忙起身陪笑道，“诸位别误会，楚大人不是这个意思——”
家主谢晃脸上笑容也早已收起，垂眉沉声道，“小女二十七年前嫁于陛下，虽然不幸早亡，但陛下至今再未立后。
我谢家每年为朝廷贡献赋税多达数百万两，谢家子弟为大夏开国立下赫赫功劳，至今在朝野为官者多达七十余人。
楚大人既然不愿给谢家面子，老夫也不强求，至于远材之事，老夫稍后会亲自修书一封，向陛下请罪。”
说完，伸手一引，示意送客。
楚昊则轻笑一声，摇头道，“谢老爷子这是在威胁本官？”
谢晃沉默着，脸上古井无波。
楚昊同样收起笑容，“老秦，小庄留下，其余人到门外等候！”
杜襄闻言急了，在沈浪等人的簇拥下，一边向外走，一边苦劝道，“楚大人，千万别冲动啊！”
就在这时，谢远材冲进了大厅。
“哈哈，狗钦差，真的是你！”
“敢对小爷动手，瞎了你狗眼！”
“今天到了我谢家，你就别想再出去！”
“爷爷，您可一定要为孙儿作主，好好教训他一顿哪！”
谢晃见状大怒，“放肆！谁让你离开祠堂的？还不赶快滚回去跪着！”
楚昊则当即起身，沉声喝道，“老秦，马上把这个调戏公主的恶贼给本官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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