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二七几乎是被蔓菁拖走的,他原本打算跟蔓菁说完事情后,就回去找司寇逸。
蔓菁的父亲才听到二七的话就知道大事不妙,于是不顾蔓菁和二七的反对,强行将二人用法术送出魔界。
蔓菁和二七醒来时,已经在凡间一座不知名的山上。
蔓菁这才有机会好好地问二七,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七也是一头雾水,“当时我在外边守着,后来魔尊突然气势汹汹地冲到府邸,我还没来得及通报,他已经闯了进去,再后来他打晕少主,把少主带走了,看他的表情,我觉得出事了,便去找文雪大人,大人让我来找您,她去救少主。”
蔓菁的父亲一直是魔界里的反战派,虽说之前的仙魔大战他也参与过,但终究觉得和平才是他追求的,这些年来,深居简出,尽量避开一切与惘辞见面的场合。
可当二七匆忙赶来,求他去救救司寇逸时,他明白,一定又有大事要发生,惘辞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及了。
他冷静地强行送走蔓菁和二七,他自知若是与他们一同离开,那就谁都走不了了,他赶到惘辞的行宫时,看到惘辞将其他几位长老投入炉鼎的火焰中,震惊之余又稍有安慰,好在已经将蔓菁送走。
他甚至没有打算抵抗,只是问了一句,“少主是你唯一的孩子,你怎么忍心……”他甚至没办法说完整。
惘辞知道他要说什么,他瞥了一眼炉底的火焰,现在再投入一个不太合适,那就给他点时间,“若我是天下至尊,我还要孩子何用?”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二长老仍是不解,其实在上次仙魔大战前,他就有很想不通的事,前任魔尊死的太匆忙,虽然他与惘辞不熟,可毕竟也认识许久,惘辞从凡间回来后,仿佛换了个人,“曾经的你虽也狠戾,可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作为魔族的长老,若你没有才能,我该忧虑,可你现在这样,也是魔族大患。”
惘辞狂妄地笑了,“你们这些蠢货,前魔尊应该跟你们说过,找个凡人给他儿子塑身,来抵抗重伤,可你们没想到吧,最后活下来的其实不是他,你们看到的是他吞噬凡人的皮囊,可其实他的头脑,他的心智是我这个凡人的,你们低估了凡人的恨意。”他玩味地看着满脸震惊的二长老,“凡人是弱小,没有法力,寿命又短,可你知不知道,正因为凡人什么都没有,所以才生发出别的能量,你们永远不会明白凡人对权力的追求,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我不愿意再被人踩在脚下。那么多年了,我早就忘了我是谁,可当初身为凡人时的恨意,无助,弱小,郁郁不得志,我全都记得,我受过的屈辱仍历历在目,现在的我有机会推翻这一切,我有能力去创造一个由我制定规则的世界。我做凡人时,无论如何祈祷,都不曾得到神明的半分帮助,若不是阴差阳错遇到魔族,我早就没了,可惜,魔族并不是想救我,只是想要我的皮囊。”
二长老看着面目狰狞的惘辞,无言以对,忽然想起之前仙魔大战时,自己的儿子死在了那场大战,儿子的愿望很简单,他想要在魔界拥有一片花海。
欲望,从来不分是谁拥有。
02.
蔓菁很快就冷静下来,她知道如果父亲这么快把他们送出来,就意味着魔界不再安全,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
二七仍想回去,被蔓菁拦下了,“文雪姨让你来找我,就是想护下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更何况你回去又能如何,你不仅救不了任何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二七沉默地听着,如果起不到任何作用,起码自己可以陪着少主,他和司寇逸之间早已不是简单的主仆情了,他们是家人。
蔓菁看穿了他的想法,又苦口婆心地说,“我们现在不在魔界,这就意味着或许能找到救司寇逸的办法,你好好想想,之前你们游历凡间时,可有什么去处是我们现在可以去的,最好还能找到人帮忙。”
二七沉思半晌,“或许我们可以去恒山试试,当时少主带着吕姑娘去恒山取苏木灵芝,虽然恒山是仙家的地盘,不过他们很顺利的带着苏木灵芝回来了,而且少主和我说过,恒山上的神仙待人温和,对他和吕姑娘很是友善。”
“我们去恒山试试,”蔓菁还想起炜彤之前同她说过一个神仙,叫长琴,“但愿我们能找到帮手。”
03.
自从奕鸣回九重天后,恒山的药园就由织织打理了,孩子也大了不少,也可以帮她一二。
北岳大帝白日耕种,夜晚便教孩子读书识字,教他做人的道理,这孩子只有在仙山生活的缘分,并无成仙的缘分,所以也没有修习法术,只是过着最普通的日子。
当仙婢禀告时,北岳大帝有些惊讶,来人他不认识,可对方提及炜彤和司寇逸,他犹豫许久,还是将人放了进来。
蔓菁第一次见到满山翠绿,溪水潺潺,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原来书上写的山水如画竟是这样的,她沉浸在美景中,不愿醒转,甘愿沉沦。
北岳大帝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沉寂,“你们是何人,来我这恒山有何事?”
北岳大帝很是无奈,上次来的一个魔族一个半妖,这次又来了两个魔族,虽说只要他们不做坏事,就没什么,但毕竟事出有怪必有妖,平静的日子恐怕不保。
蔓菁忙答:“我是炜彤的朋友,魔界事变,我和二七不知道可以去哪里避难,所以前来叨扰。”
北岳大帝一听,这可不是小事,若是魔族直接攻上北岳,他可招架不住。
眼看对方面色凝重,蔓菁以为北岳大帝要赶走他们,只得先开口,“我知道这是个麻烦事,那我们……”
话还没说完,北岳大帝便说,“事出紧急,想来有大事发生,你们等我将消息传给东岳大帝,让她定夺,这几日你们就先在客房住下吧。”
仙婢将蔓菁和二七引到两间茅草屋,让他们住下。
蔓菁打量着茅草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简单的硬板床,竹制的桌椅板凳,还有一个简单的衣柜。
不一会儿,仙婢又拿来换洗衣物,“姑娘,我家仙君说,舍下简陋,还望姑娘海涵,这段时间尽管安心住在此处,有了消息一定会告知你。”
夜里,蔓菁睡不着,辗转反侧之后,决意起身,出去走走。
她来到田埂上,缓缓坐下,抬头望天,月明星稀,晚风缱绻,空气中带着些许甜味,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平静过。
忽然,蔓菁感觉被人拍了拍肩膀,她转头一看,是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孩子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姐姐,你为什么不睡觉,一个人坐在这里?”
和孩子一起来的还有织织,织织笑眯眯地递给她一袋糖炒栗子,“你尝尝,很好吃。”
蔓菁接过糖炒栗子,纠结着要不要吃,会不会被害时,孩子从袋子里拿出一颗栗子,“姐姐我给你剥。”说完,孩子乖巧麻利地剥了一颗,然后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织织看穿蔓菁的犹豫,于是自己从袋子里拿了一颗,不动声色地剥了一颗,自己吃了下去。
蔓菁放下心来,从孩子手里接过栗子,吃了下去,软糯甜美,她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孩子很开心,声音甜甜的,“姐姐,我娘做的栗子糕也好吃,娘说明天做给你们吃。”
蔓菁看出眼前的织织是妖,眼前的孩子是凡人,自然有些奇怪,但当着孩子的面又不好问,便说,“天色晚了,小朋友不睡觉就长不高了。”
织织心领神会,将孩子抱进屋里哄睡后,又出来坐到蔓菁身旁,“姑娘有心事?”
蔓菁没有说话,也没有摇头或点头,倒不是防备,只是思绪万千不知道从何说起。
织织自顾自地说起来:“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一个妖为何会住在仙山?”织织笑了笑,笑声清脆,“这多亏了炜彤和司寇逸,你来时应该发现仙山入口处有三头仙兽吧,其实以前是四头,后来有一头仙兽下凡作乱,是炜彤和司寇逸将他除掉,我也算因祸得福,他们因此与北岳大帝有了交集,我是他们在路上遇到的,那孩子不是我亲生的,他的父母被仙兽杀害,机缘巧合我救了他,炜彤他们见我孤苦无依,又同仙君说让我来山上住。我来仙山的第一晚也是辗转难眠,我不信会有仙家愿意收留我,可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仙君对我家娘两挺好的,你也别多想,仙君既然把你们留下,就不会刁难你们。”
蔓菁点点头,“谢谢你。”
不远处,北岳大帝望着蔓菁和织织的背影,忧虑万千,他已经传信给东岳大帝,东岳大帝知此事非同小可,要他仔细些,盯牢蔓菁,不可生出差池,她会尽快赶来,并将消息上报。
东岳大帝没有立即赶来,有她的考量,蔓菁虽然报了炜彤的名字,可不能因为她们相识就觉得没有问题,多事之秋,定是要万分谨慎。
东岳大帝本是想直接传信禀明九重天,可随后想了想,担心波及蓬莱,更何况事情尚未明了,若是妄下结论,恐误伤,思前想后,最终选择将消息传给太子长琴。
长琴很快便收到了东岳大帝的传信,因涉及魔族之人,他并不认识,可信中写得清清楚楚,对方是炜彤的友人,于清音虽算是前尘往事,可若是追究起来,牵连甚广,不得不谨慎。
他叫来清音,若是那两个魔族是冒充的,自然可以快速解决。
长琴的传信送到锦瑕山时,清音正在照着姻缘簿缠红线,姻缘簿上的许多搭配都让清音觉得一头雾水,痴男怨女不少,明明很多是天地不容的配搭,可姻缘簿上仍是这样,透过姻缘簿,清音可以看到他们的故事,有些故事比辰星君写的话本精彩多了,要不是这属于机密,她定是要和辰星君好好说道说道。
不过能这样平静的生活,让清音倍感幸福,现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她都会瞬间警觉,当然,这些日子她也没有忘记修炼,甚至比以前愈发勤奋。
所以当长琴的仙仆来访时,她本能的皱了皱眉头,随即赶往芒山。
长琴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将东岳大帝的传信递给清音,“此事非同小可,魔界恐生变数,不过现在你只需确认一下此二人可是你的旧识。”
清音点点头,“可长琴师父,若是可以我想亲自见见他们,我也有些话想问。”
长琴本就打算亲自下界一趟,带上清音也未尝不可,“那你同我一起去见东岳大帝,”顿了顿,他又说,“还有个人一直想见你,这次便一起见了吧。”
东岳大帝是第一次见清音,此前,总是听水瑶提起,“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清音仙子比水瑶说得还要落落大方。”
清音莞尔一笑,“东岳大帝谬赞,水瑶姐姐是因为喜欢我,所以夸我。”
“好了,寒暄之语,客套话先省一省,我们进去说话。”东岳大帝将他们带进屋中,“稍等一会儿,曦曜就来了。”
“曦曜?”清音还未喝一口茶,便先问出了口,“不知此人是何人?”
东岳大帝笑着说,“曦曜是新任妖王,近日在重新整顿混乱许久的妖界秩序。”
“妖王”两字让清音恍惚了片刻,她忽然想起吕幽,很可惜,自己从未见过吕幽妖王时的样子,想来也是意气风发,睥睨天下吧。
长琴接着补充道,“曦曜是李赤芫的孩子。”
清音又是一惊,但她很快就平复了心情,“那孩子服下了苏木灵芝,想来是能有一番成就,我相信缘分。”
东岳大帝趁此空隙又问,“此次来是想与长琴上仙商议恒山处的两个魔族,不知上仙带清音仙子来是为何?”
长琴没有说前因后果,只是简单说,“清音仙子有办法辨别那两魔族是不是炜彤的友人,故带她来此。”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声,“抱歉,我来晚了。”
那声音雄浑有力,又有年轻人的朝气蓬勃,清音不禁往门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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