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裴氏
曹正淳忧心忡忡地奔穿过一道道回廊,最后在偏院的梅林里找到正在陪同夫人李氏赏梅的汪兵。前刺史夫人黄氏前两年病逝,李氏是去年刚过门的续弦,父亲曾任益州长史,三年前才从任上退下。
李氏生得貌美,入府后颇得汪兵喜爱,年前刚刚诞下一子,如今正被奶嬷嬷抱在怀里指着枝头的红梅呀呀叫唤。
汪兵饶有兴致地折下花枝用花头逗弄幼子,惹得一旁的李氏一阵娇嗔:“老爷莫要逗弄他,小心花粉进了眼睛。”
汪兵轻笑出声:“你就是喜欢大惊小怪,得,给你了。”
李氏娇羞地侧过头,汪兵顺势把一小撮梅花枝别在她耳畔,艳丽荼蘼的梅花衬得女子娇艳的五官越发妩媚,恰与这周遭的美景相得益彰。
曹正淳悄悄慢下脚步,垂眸立在月亮门外。抱着幼子的奶嬷嬷见月亮门外站着个人,连忙朝李氏看去。
李氏恰巧也见到曹正淳,脸色微微一变,略有些不悦地说:“老爷不是说好了今日陪我和佳儿赏梅么?怎地还有公务?”
汪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曹正淳垂眸站在月亮门外,朝他招了招手。
李氏接过奶嬷嬷怀里的孩子,娇嗔一声,转身带着丫鬟婆子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梅园。
经过曹正淳身边,李氏突然顿住脚步,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曹大人可真是敬业。”
曹正淳暗暗捏紧掌心不敢言语,只见一抹艳红的衣袂从眼前飘过,空气中飘浮着一股经久不散的冷梅香。
数九寒冬的天气,曹正淳却沁出一身的冷汗。他暗暗咬紧牙关,收敛起脸上的情绪朝汪兵走去。
汪兵垂眸看了一眼李氏转身时掉在地上的梅花,漫不经心地抬脚将它碾碎在湿漉的泥泞里。
曹正淳带来的消息彻底破坏了汪兵的心情,谭武不仅没能把尾巴彻底扫清,还把范阳府的人牵扯进来。益州和范阳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梓州闹蝗灾,皇上不仅没有就近调遣益州官员赈灾帮扶,反而让范阳府的人来处理,实在让人惶惶不安。
曹正淳小心翼翼地看着汪兵沉下来的黑脸,嗫喏道:“不若我亲去一趟同福县?”
汪兵连忙摆了摆手:“给谭武去信,让他把所有尾巴都扫干净,至于谢必安,你觉得他跟范阳裴家有没有关系?”
曹正淳微怔,说道:“大人的意思是?”
汪兵望向长安的方向,低声呢喃:“裴炎那个老匹夫出事后,裴家一直在韬光养晦,天后还朝之后,裴家的人便坐不住了。去年裴伷先起复,裴氏门人早就蠢蠢欲动,区区秦孝白不足为惧,怕只怕他背后的裴氏。”
曹正淳垂下眸子,目光落在脚下的千层底官靴上,黑色的银丝暗纹长靴的边缘已经被泥雪浸湿,凉意从脚掌外围一点点向脚心蔓延。他动了动身子,小心翼翼抬头说:“凉州谢氏与范阳一直没有任何联系,谢必安不会和范阳扯上关系的。北大营的事,许是一场巧合。”
汪兵垂眸看他:“你觉得是巧合?”
“难道义父觉得谢必安跟裴氏有联系?”曹正淳蹙眉反问。
汪兵视线突然落在曹正淳的脸上,顿时让曹正淳有种被野兽盯住般的感觉,心里七上八下没有一点着落。
“没有自然最好,若是有……”汪兵抬手拍了下曹正淳的肩膀,“他便决不能出同福县。”
离开刺史府,曹正淳两双脚都冻麻了。他抖了抖衣袂沾染的碎雪,弯腰爬上马车,对马旁的车夫说:“去寻楼。”
……
什邡借着墙头昏黄的烛光看清对面女人兜帽下的脸,忍不住轻呼出声:“涟漪?”
什邡对涟漪的印象极为深刻,商船案时,谢必安安排的破冰人。时至今日她还记得那日掀开车帘时看见涟漪的场景,纤弱柔美的妇人一身素缟,微微颔首看着她,淡淡地说:“奴家涟漪。”
涟漪快步走到什邡近前,拉着她躲到避光的暗处,一边解开身上的斗篷往什邡身上披,一边压低声音说:“你只有三个时辰。”
什邡一见她身上的打扮便知道她的意思,连忙将兜帽盖在头上,毫不犹豫地出了牢房。
走廊两边的牢房里安静无声,鞋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音格外清晰。一直到出了第一道铁门,看见官差休息室里倒在桌上的两名衙役,什邡提着的心才缓缓落回胸腔。
出了县狱大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暗处,两盏昏黄的小灯在暗夜里散发出幽幽的暖光,映出车辕上坐着那人清冷的面容。
“上来。”谢必安朝她伸出手。
什邡握住他的手攀上车辕,马车立即朝着远处幽深的官道驶去。夜里的冷风吹起车窗的帘子,什邡裹紧身上的斗篷,顺着车帘缝隙向外张望。
马车一路向西,绕过两道坊门驶进瓦舍。
夜幕下的瓦舍像似一只匍匐在黑暗中的饕餮巨兽,低矮的棚户房外挂着惨白的风灯,从街头延绵到街尾。九曲回转的巷弄里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凄厉的猫叫,食物腐烂的气息随着忽而的北风吹来,渐渐消弭在夜色里。
马车在一处低矮的院门前停下,谢必安撩开车帘跳下马车,用钥匙打开门上的铜锁,一股子被冷气压抑过的血腥味瞬间倾泻出来。
什邡解下车壁上的风灯跟在谢必安身后走进院子,原本错中有序的院子已经杂乱不堪,显然已经被人从里到外翻找过。
“表兄带我来孙瘸子这是想干什么?”什邡环视乱糟糟的院子,狐疑地问谢必安。
谢必安没回答,径自走到西墙边摆放农具的架子前,弯腰从架子上拎起两把铁锹,一把留给自己,一把丢给什邡,然后指着东边墙角下的鸡棚说:“去挖吧!”
“挖什么?”什邡蹙眉看着铁锹问。
谢必安推着她来到鸡棚前,一股浓郁的鸡屎味扑面而来,熏得什邡差点把晚饭吐出来。谢必安却不以为意,抬脚迈进鸡棚,朝着鸡屎堆积最厚的地方开始挖。
什邡虽然不知道他什么用意,但总不能是大半夜把她从县狱拉出来就是为了挖鸡屎吧!下面肯定埋着什么?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什邡小心翼翼把衣摆往上提了提,将裙摆拽进腰带,扛着铁锹迈进鸡棚。
鸡棚大概好几天没有打理了,鸡屎铺了厚厚一层,几只膘肥体健的母鸡从木笼子里探出头来,滴溜溜的小眼睛一直注视着两人。
鸡棚分两部分,有遮雨棚的那边用木条钉着笼子,白天主人会把鸡放在外面围栏里遛弯,晚上才关回笼子。笼子下面距离地面有一尺多高,为的是防止黄皮子夜里来偷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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