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办公室陷入一片沉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邓布利多靠在椅背上，那只完好的手轻轻揉捏着眉心，焦黑的右手依旧无力地搭在桌面上，触目惊心。
福克斯在栖枝上安静地梳理着羽毛，金色的尾羽偶尔闪烁。
艾薇拉闭了闭眼睛，良久才开口：“您先尽力活着吧，我会去寻找能让你活下来的方法。”
“但如果您真的无药可救，您的性命绝对不能是被我父亲收走的。”
艾薇拉起身，单手撑在了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既然您拒绝了我的合作，我便换种方式通知您——”
“邓布利多先生，我以我一身能力向你保证，如果我的父亲因为你的算计出现任何生命危险。”
艾薇拉眯了眯眼睛，低声道：“你的棋局也别想成功。”
邓布利多望着艾薇拉那张尚且还算稚嫩的面容，心中叹了口气。
邓布利多：“那就先不说这个了，艾薇拉，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当然，”艾薇拉也不墨迹，视线落在了桌面上那个空盒子上，开门见山道，“您找到的那枚戒指是魂器吗？”
邓布利多没有立刻回答，艾薇拉也不急，安静地喝着手里的茶。
片刻后，邓布利多抬起眼，他微微点头，那双洞察一切的蓝眼睛此刻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依旧温和地看向艾薇拉。
邓布利多：“是的，我几经查询后怀疑伏地魔将复活石制成了魂器，一路查找，找到了冈特庄园。”
艾薇拉：“既然您明知道这个东西是伏地魔的魂器，他那种人肯定会留下保护戒指不被带走的魔法，您怎么还不防备些。”
就很奇怪，以邓布利多的能力，伏地魔留下的诅咒按理说不会让他中招的。
邓布利多垂眸，眼睫挡住了他那双眸子：“……我也并非无所不能，我也有自己的弱点和私心。”
“所以，艾薇拉，我被诅咒了，这是很合理的事情。”
艾薇拉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生硬地开口：“那么，里面那份属于伏地魔的魂魄……”
邓布利多：“我已经摧毁了。”
艾薇拉眉心一跳，暗道不好。
本来是想要试验一下这几个关键物品是否必须由救世主毁坏，结果邓布利多太积极了，竟然已经消灭掉伏地魔的魂魄碎片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艾薇拉继续追问：“那戒指呢？”
邓布利多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枚戒指，他小心地将其放在了盒子中。
艾薇拉仔细打量着它。
戒指本身的材质是暗淡的黄金，工艺粗糙，有不小的磨损痕迹。
指环部分厚重，戒面上镶嵌的石头。近乎黑色。
室内光线落在上面，像是被直接吸了进去，只在石头表面留下一丝幽暗的光晕。宝石下的戒座边缘有一圈模糊不清的、几乎被磨平的刻痕，已经无法辨认原本的图案。
看起来并不算精致华丽，但格外神秘。
艾薇拉的视线从空盒子移到了邓布利多的脸上。
“在您彻底处理这枚戒指之前……我注意到它上面镶嵌的石头。”艾薇拉顿了顿，“如果我的感知没有出错，那石头似乎不太寻常。”
邓布利多的动作停顿了。
他放在眉心的手缓缓放下，身体微微前倾，更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你的观察力还是这么敏锐，艾薇拉。”邓布利多没有否认，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谨慎的赞赏。
“谢谢。”艾薇拉坦然接受，“在您决定如何处置它之前，我能否借来看一看？”
这个请求太过出人意料。
邓布利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地看着艾薇拉。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试图穿透她冷静的外表，看清她内心的真实意图。
艾薇拉没有回避他的审视，她平静地回望，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狂热或贪婪，只有一种纯粹的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邓布利多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艾薇拉，你知道你在要求什么吗？这个东西并不是你以为的可以用来研究的神秘物件。”
邓布利多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混合着深深的遗憾和一种坦然的悲哀。
邓布利多：“有时候，最危险的并非魔法本身，而是它所能唤醒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那只完好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
邓布利多不打算拒绝艾薇拉的请求，决定坦诚相告——他需要让这个聪明过人也同样危险的女孩明白其中的风险。
“这块石头，名为复活石，三大死亡圣器之一。”邓布利多的声音带着一种讲述古老传说的悠远，“或许你已经知道它的来历了，但它还有一个传说。”
“传说，复活石能够唤回逝者的灵魂，复活逝去的人。”
邓布利多的目光变得有些空洞，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我知道这个传说，当我找到它时，我确定了上面的石头就是复活石。我告诉自己，那个传说或许只是不了解情况的人的以讹传讹，不该轻易相信……”邓布利多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深深的自嘲，“但我高估了自己。”
“在那一刻，当我看到它，触摸到它……所有理智的警告都消失了。我想……再见她一面。”
艾薇拉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我的妹妹，阿利安娜。”
“很多年前，她离开了我们。那是一场意外，一场永远无法弥补的悲剧。”
邓布利多没有详细说明，但话语中的沉重足以说明一切。
他抬起那只焦黑的手，苦涩地看着它：“这就是代价。一个老人无法抑制的、愚蠢的渴望所带来的代价。”
“它并不能复活真正的亡者，但它确实可以召唤出死者的形象。”
邓布利多重新将目光聚焦在艾薇拉身上，眼神恳切：“所以，我不能把它交给你，孩子。”
“无论你想见到谁——你的亲生父母，或是其他逝去的亲人——相信我，那只会撕裂旧的伤口，而不会带来任何真正的安宁。”
“不要像我一样，被这传说所诱惑。”
邓布利多认为艾薇拉既然都知道老魔杖的事情，自然也知道复活石的存在，他以为艾薇拉借这个石头是为了见谁一面。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邓布利多等待着艾薇拉的反应，但艾薇拉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困惑的神色，仿佛邓布利多说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
“我想您误会了，先生。”艾薇拉声音平静，淡定地澄清事实，“我并没有任何想要见到的逝者。”
这下，轮到邓布利多愣住了。
艾薇拉继续解释道：“我的生身父母死的很早，我对他们没有任何印象，自然也谈不上思念或渴望相见。至于其他……”
她略微停顿：“我在意的人都还好好地活在世上。”
“我并不需要一块石头来为我呈现任何幻影。”
艾薇拉看着邓布利多，语气格外坦诚：“我索要它，仅仅是因为它是如此稀有的魔法器物。我想从学术和魔法的角度观察它，感受其上的魔力残留，尝试理解它运作的原理，以及那个诅咒的构成方式。”
“仅此而已。”
邓布利多彻底沉默了。
他靠在椅背上，用一种全新的目光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少女。
他预想了各种可能，悲伤、渴望、执念……却唯独没有料到艾薇拉这近乎非人的理智。
邓布利多一生见过无数人，了解人性的各种弱点，尤其是对逝者的执念——这一点就连他自己也无法豁免。
而艾薇拉在这方面，仍旧理智冷静。
或许是因为她说了实话——她在意的人都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真是让人羡慕。
过了许久，邓布利多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神色复杂。
他轻轻摇了摇头，嘲笑自己先入为主的判断。
“我明白了……”邓布利多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释然，“看来，是我这个老人过于自以为是了。”
邓布利多再次看向那个空盒子，目光深邃。
邓布利多：“作为死亡圣器，它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我不确定纯粹的学术好奇心是否能在它面前始终保持坚定。虽然很不想让你承担这个风险，但我知道我一向改变不了你的决定。”
“如果我拒绝了你，你也会有各种方法达到你的目的。”
“不是吗？”
邓布利多突然笑了，他将戒指摆正，盖上戒指盒，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将盒子推到艾薇拉面前。
“祝你顺利，孩子。”
艾薇拉接过盒子，起身道：“多谢您的成全，先生。”
她将盒子收进空间手镯，转身走向办公室的门口，黑色巫师袍的裙摆擦过地板，带着细微的沙沙声。
在艾薇拉即将踏出门口时，邓布利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老人往日的那种平和。
“艾薇拉。”
艾薇拉停下脚步，回头。
邓布利多正看着她，蓝色的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珍惜你所拥有的——那些‘好好地活在世上’的人。”
“我衷心地祝愿你永远都不会有想要使用复活石的一天。”
艾薇拉与邓布利多对视片刻，缓缓点头。
艾薇拉：“我会做到的，先生。”
她转身离开，旋转楼梯缓缓下降，将她的身影吞没。
校长办公室里，只剩下邓布利多一人。
他对着那只焦黑的手，陷入悠长而沉默的思绪之中。
窗外，霍格沃茨的夜空繁星点点，静谧而永恒，仿佛映照着人世间种种无法言说的遗憾。
————————
艾薇拉走出霍格沃茨，唤出云螭飞回了蜘蛛尾巷。
整栋房子寂静无声，浓重的黑暗几乎吞噬了一切。
二楼的书房里，唯一的光源来自烛台中摇曳的微弱火苗。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扭曲跳动的阴影，映照着堆积如山的书籍和魔药材料。
书桌上摊开的羊皮纸泛着陈旧的颜色，羽毛笔斜插在墨水瓶里。一瓶未喝完的魔药在桌角散发着微弱的萤光，映照出瓶身上凝结的水珠。
从楼梯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斯内普听出了那是艾薇拉的脚步声。
“嘎吱——”
书房的门被推开，艾薇拉站在门口，漆黑的眸子看向窗边的身影。
两人谁都没有先出声。
艾薇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为什么同意邓布利多的提议？”
屋内先是安静了几瞬，随后才想起斯内普低沉的嗓音。
“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斯内普望着窗外，并没有转身。
艾薇拉：“当然可以，只要我在，你就可以拥有无数选择。”
斯内普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地注视着艾薇拉：“艾薇拉，这是我和邓布利多之间的交易，你不用被牵扯进来。”
“这不是牵扯！”艾薇拉皱起眉头，“这是必然。”
“我作为你唯一的家人，跟你站在同一处，完成同一件事是必然。”
斯内普无奈：“那么，艾薇拉，你的打算是什么？”
艾薇拉一噎，没有说话。
斯内普：“我假设，如果我对你的了解没有出错，艾薇拉，你是不是想自己动手完成邓布利多交予我的任务。”
艾薇拉抿了抿唇：“没有。”
别管，邓布利多还没同意，就是没有。
斯内普叹了口气：“邓布利多拒绝了你？”
艾薇拉：……
可恶，她爸爸还是太聪明了。
斯内普：“这件事情，你不用管。”
艾薇拉：“我怎么能不管，你知道他给你定了什么样的结局吗？如果我不管你就——”
“我就会死。”斯内普淡淡地打断了艾薇拉的话。
艾薇拉张了张嘴，哑然失声。
斯内普：“我知道，我猜到了，是邓布利多的风格。”
艾薇拉：“那你还——”
斯内普：“他无人可用了，我是最合适的，艾薇拉，我比你要更合适。”
“无论是出于总体布局还是出于我的私心，艾薇拉，我都不希望你参与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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