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棠的脸色难看至极。
“姐，我是你亲妹妹，看在爸妈的面上，你有必要这么防备我吗？”
“就因为你是我妹妹，我才了解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没用的。”
“现在做点小生意没人会查你的身份，只要你老老实实靠自己努力赚钱，谁也不会拦着你。”
“但你要进单位就不用想了，我不会为你去违反规则的，你赶紧走，不然去举报你的人就是我于莉！”
“你！”
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穿着体面又气势十足的于莉，于海棠不甘心地咬了咬牙，但还是转身离开了，她也看出来了，于莉确实跟以前不一样，没那么好糊弄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方强跟于莉一起在单位食堂吃饭，于莉说起了今天于海棠来找她的事情。
方强听后也有些无语：“这于海棠真是异想天开，做过那么大丑事还想进单位，看来这些年的牢狱生涯真是没让她清醒一点。”
于海棠当年是因为跟杨为民搞破鞋，还冤枉杨为民xx自己才进去的，当时杨为民还是杨厂长的侄子，因为牵扯到了轧钢厂厂长，所以这件事在南锣鼓巷闹得很大，几乎南锣鼓巷的人全都知道。
就这样子的名声，还想进单位，那不分分钟就让人举报，到时候给于海棠安排职位的人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就于莉现在这职位，就算想做生意问家里拿点启动资金，或者隔三差五从家里拿点生活费，这些钱的事其实都是小事，但不知道为啥偏偏要做这种连累全家的事情，真的蠢得没边了。
于莉也不懂于海棠的想法，但她总归知道什么对自己好，什么对自己不好。
“反正我已经拒绝她也录了音了，如果她再执迷不悟做错事的话，我绝对会大义灭亲的。”
“嗯，你做得对。”
方强微笑着点了点头，一直以来他对于莉这个媳妇又挺满意的，干活麻利，又知道分寸，这么多年来都没让方强操心过。
方强也就不明白了，明明是同样的爹妈生出来的，于莉跟于海棠这姐俩的性子怎么就差这么多？
且说于海棠被于莉从商业发展部赶出来之后，找了个角落，对着墙连续不断地用脚踢，嘴里还不断地低声骂道：“于莉！你拽什么拽？！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帮，我看你能得意多久！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于海棠从以前就是不安分的主，从小骄傲惯了。
现在她坐牢出来，人生一团乱麻，看到曾经哪哪都比不上自己的姐姐当上领导了，心里本来就有些不平衡，为了工作低声下气地去求对方反倒被呲了一顿，于海棠没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反而更加怨恨于莉。
只是她以前就知道攀附权力，不敢当面跟于莉翻脸，才在出来之后对着墙发泄自己的怒火。
等发泄了好一阵之后，于海棠才低着头走开。
当来到人多的地方之后，于海棠感觉似乎有很多人都在盯着自己，嘲笑自己，顿时把头低得更深了。
其实于海棠从以前就有自我意识过剩的毛病，以前在轧钢厂那个几乎全男的地方被人捧为厂花，加上有杨为民做她的舔狗，导致她一直觉得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盯着自己看。
如今她虽然知道自己当初做的事情丢脸，但仍是觉得有很多人都在看自己，似乎路上所有人都在嘲笑她一样。
其实当年她和杨为民的丑事虽然闹得很大，但到如今真的没多少人能认出她了。
一来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以前还当厂长的老杨都让人拉下台了，发生那么多事情，她当初的事儿早就被盖得差不多了。
二来她坐牢这些年也辛苦，以前刻薄的长相现在是又黑又瘦，除了关系和她极为亲近的人，其他谁还能一眼认出她就是当年那个于海棠啊。
可以说只要她自己不往外蹦跶，谁也不会想起她当初的事情。
只是于海棠自己没有这个认知，还以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大白天的缩着个头，还到处躲着人走，看起来反而更加奇怪了。
于海棠没有工作，在外面瞎转悠了一个白天，肚子终于饿了。
于父于母虽然生气这个女儿做的丑事，但还是给了她一块钱的生活费，于海棠拿着钱找了路边的一家饭店，看了看菜单之后，要了一碗蛋炒饭。
“好咧，蛋炒饭一份。”
于海棠坐下来等着蛋炒饭上桌，眼睛忍不住四处打量周围的客人。
来饭店吃饭的客人穿着都不算差，干净是基本，还有好几桌客人穿着非常时髦，身上的衣服又漂亮又新奇，出狱不久的于海棠还从未见过。
还有的年轻姑娘，不仅烫了头发，指甲，嘴唇都涂得红艳艳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金项链，唰唰地闪人眼睛。
于海棠本就是个物质的人，看了这样打扮的女人不禁心生羡慕：‘那衣服和首饰要都是我的就好了。’
没多久又进来个年轻的男客人，穿着利落的长裤和白色的衬衫，头发打理得锃亮。
于海棠看到他进来之后从耳朵上拽下来什么东西，跟老板点了菜之后，又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耳朵里，那东西从耳朵里连着线，最终聚集到男人的腰上，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于海棠前不久刚刚见过这个小盒子。
‘这不是于莉用来录我声音的那个叫……叫……对了，叫随身听的那个小盒子吗？’
之前跟于莉对峙的时候，于海棠光顾着生气，对于莉所说的随身听还没多少注意。
但此时再看到这个东西，于海棠才感到惊奇。
‘当时被于莉气疯了都没注意，这小小一个盒子居然可以做到录音和播放声音，真是太神奇了，比以前在宣传科的设备不知道强了多少。’
于海棠以前是广播员，所以对于录音的设备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她没想到自己坐牢出来之后，这个世界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就可以完成录音和播音两种功能的时候了。
而那个男人进来之后，原本在吃饭的客人有不少也打量着他，窸窸窣窣地议论着什么。
于海棠察觉到了这点，暗道：‘看来就算对四九城里的人来说这个叫随身听的东西也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东西，这稀奇的东西……’
于海棠眼睛微微一亮，心里做了一番建设之后，起身走向那个带着随身听的男客人。
于海棠走到他面前，露出自以为最好的笑容：“你好，同志，我想请问一下你的随身听是在哪里买的？”
男客人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从耳朵里摘下两个东西。
“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于海棠：“……”
于海棠坐牢这么久了，哪里见过这个时代的耳机。在她的印象里，耳机这种东西还是硕大的，跟耳包一样紧紧扣在脑袋上的东西，这种小巧的，塞进耳朵里的东西她根本没见过。
“哦，我是想请问，您的随身听是在哪里买的？”
“这个啊，是从一个南方来的商人手上买到的，是羊城那边的最近产品，这么小一个就有收音机的全部功能，花了我整整五百块呢。”
男客人十分愿意跟别人提起自己的随身听，毕竟这年代买这玩意儿，除了听歌的功能性之外，还有一大作用就是为了装逼！
就好像历史上同时代还有很多人扛着收音机走街串巷地放音乐，要不是为了装逼，证明自己家有财力买得起收音机，谁干这沙雕的事儿啊？
于海棠一听这巴掌大的玩意儿居然要整整五百块，脸上的表情差点碎裂。
“谢、谢谢你，同志！”
强忍着表情的崩溃跟人道谢之后，于海棠回到了位置上，脑海里那个随身听的样式始终挥之不去，等到她点的蛋炒饭上来的时候，于海棠的脑子里还全都是随身听的事情。
‘真没想到一个随身听能这么贵！整整五百块，搁以前都能买一间不小的房子了，现在就买一个小玩意儿挂腰上，现在的人都这么有钱了吗？’
‘不对，这东西不是四九城本地产的，是羊城那边生产，有商人带过来卖的！’
‘听说四九城里现在有不少好看的衣服，原本都是羊城那边生产的，羊城那边肯定有很多赚钱的机会，不然谁消费得起这么贵的东西！’
于海棠的认知其实有些偏差，就是随身听在羊城其实没贵得那么离谱。
一个全新随身听的售价在羊城也就一百八，加上耳机总共也就两百块，五百块的价格是倒卖来四九城之后的价格，因为四九城现在没有这东西，自然卖得极贵，那商人赚了一点五倍的利润还不算加价最夸张的。
不过虽然有这些认知错误，于海棠得出的结论倒是大差不差。
现在的羊城确实有很多发展的机会。
因为羊城距离港岛非常近，有洪七这个本地大佬带头投资之后，很多港岛本地商人也发现了内地的商机，纷纷开始进入内地投资。
而就算在港岛，具备同时在全国各地投资多个大项目的超级大佬依然是极少数，所以港商来内地的投资目前还是集中在以羊城为中心的周边城市群，各种各样的项目落地开花，野蛮发展，此时这里的机会确实很多。
于海棠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于莉不肯帮我安排工作，一般的单位肯定也不愿意要我，我在四九城里是没什么正常的发展机会了。’
‘不如趁着现在去南方拼一把，我现在还年轻，南方的机会又多，我不信抓不住发财的机会！等我在南方赚到了钱，看于莉还敢不敢瞧不起我，就算当上了领导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拿死工资！到时我一定给她好看！’
于海棠的想法挺多，观察力也不错，从一个客人带着的随身听上发现了南方的商机，便决定前往南方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于海棠很快回到家里，跟父母说了这件事。
于父于母虽然不喜于海棠以前干的丑事，她出狱之后一直对她十分冷淡，不过这态度冷淡，跟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于海棠跨越几千公里远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南方去是两码事。
“海棠，你好端端地怎么突然想去南方打工？四九城里的工作机会也不少，单位你虽然进不去了，但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小店，不照样可以工作嘛，实在不行你就去街上摆个小摊，没人会笑话你的。”
‘没人笑话我？我自己都不好意思！’
于海棠现在虽然落魄，但自视依旧不低，像饭馆服务员，摆地摊这种工作她都嫌辛苦或者丢脸，根本瞧不上。
想到自己白天看到的那明晃晃的值五百块的随身听，于海棠好像看到一块金砖在南方跟自己招手，心都静不下来，更看不上母亲说的那些辛苦又赚不了多少钱的工作了。
“妈，你别劝我了，反正姐不肯帮我，我在四九城也干不了什么正经工作，不如趁着现在机会多去南方拼一把，等我发财了再回来好好孝敬你们！”
于海棠‘去南方就可以赚大钱’的想法虽然天真，但如今这个时代，随着私营经济的逐步发展，离开自己的家乡，背井离乡去外地打工已经逐渐形成一种风潮。
于海棠的想法在这个时代不算多么离经叛道，甚至相比那种‘辞去国营单位稳定工作下海经商’的人来说，于海棠算是安分的了。
所以于父于母虽然不赞同于海棠的想法，但在这样一个时代大背景之下，他们也很难说出非常坚定的否定于海棠的理由。
最终在于海棠的软磨硬泡加死缠烂打之下，于父于母终于还是同意于海棠南下打工赚钱的想法，并从家里给她拿了三百块的路费和生活费。
于莉知道这件事之后也没说什么，毕竟只要不干那些容易让人抓住把柄的违规的事，这些钱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小事而已。
除了家里给的三百之外，于莉自己也拿了一百五给于海棠，算是对家里和父母有个交代了，反正不过是她一个多月的工资和津贴而已。
于海棠拿上钱，一边在心里讽刺着于莉小气，一边开开心心地坐上了前往南方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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