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渊带着她穿过走廊，走进了宽敞的客厅，这里亮堂多了，恐怖氛围消散不少。
客厅正中是一张八仙桌，纹理细腻，包浆莹润，桌上置着一套白瓷茶具。
孟小言认不出确切材质，单单看着就觉得很贵重。
江渊示意她在雕花椅上坐下，端起桌上的托盘，把茶具拿了起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别害怕，我很快就回来。”
孟小言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点头坐在原地等他。
独自一人待在这里，只能靠着看旁边的屏风转移注意力，四扇屏风，描绘着山水写意画，峰峦叠嶂，云雾缭绕，仿佛将天地间的灵秀浓缩于此。
欣赏完屏风，又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古董架上摆满了各类古玩，玉器温润，瓷器精巧，青铜古器泛着古朴光泽，每一件除了贵，她想不出别的鉴赏词汇了。
她趴在桌上，无聊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八角宫灯，数着灯有几面图案。
这客厅里的东西她自己看了个遍，“小渊怎么还不回来？”
回她的是风穿过回廊发出的呜咽声，吓得她差点哀嚎。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脚步声，她连忙看过去，“你总算回来了！到底来这里干嘛？”她一直提心吊胆，不耐烦地问道。
江渊把手里洗干净的茶具放了下来，又把拎着的东西放了上来，是一个精致的小陶炉，里面还燃着炭火，他放上水壶，开始煮水。
孟小言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疑惑道：“来这里喝茶吗？”
“小时候我经常在这里给爷爷泡茶。”他拎着煮沸的水冲淋茶具，再将茶叶置入温润的瓷壶。
看他这一步一步的操作，孟小言觉得喝茶还蛮累人的，不过看他展示茶艺倒是赏心悦目。
他摘了袖扣，挽起袖子，露出修长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掌提壶注水，水流如银线，精准落入壶中，茶叶瞬间舒展。
他适时盖上壶盖，静候片刻，头汤弃去，为茶叶净身。
再次注水，动作一如既往似行云流水。此时茶水的清香已经萦绕在空气中。
终于等到他把茶汤逐一注入小巧的品茗杯中，他拿起一杯递给孟小言，“要尝尝看吗？”
孟小言拿起杯子，深深嗅取那袅袅升腾的茶香，“这茶好香，看来小渊手艺不错。”
她微微启唇，正要浅抿一口茶汤。
“别喝，有毒。”江渊突然高声喝止。
孟小言瞪大眼睛看着手里的杯子，茶汤的颜色嫩绿明亮，有毒吗？
她似笑非笑看了江渊一眼，也顾不得优雅品茗，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茶汤的醇厚与甘甜染上舌尖。
虽然她是牛嚼牡丹，可这茶水的滋味确实不一般，宛如山间清泉，沁润心脾。
“我都喝了怎么办？”她眉梢带着笑意看向他。
江渊怔怔看着她几秒，在她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被人一把拽进怀里。
孟小言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反手将他抱紧，她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声音闷闷的，“是在这里吗？”
“嗯。”
沉默了许久，江渊紧紧揽住怀里的人，才开口说道：“那个时候，害我落水的罪魁祸首，家里人全都心知肚明，却各有各的目的和苦衷，没人出来主持公道。甚至连我最信任倚仗的爷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略微改了一下遗嘱，就这么得过且过。”
孟小言紧紧环着他，伸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试图让他的内心得到一丝舒缓。
“我躲在房里心里滋生了很多阴暗的想法，特别是和江浔单独相处的时候，江浔小时候很粘我，在泳池边，我会想把他给踹下去……在山里，会想把他扔在山里喂野兽……总之一看到他，就会想到二叔，脑海里有个声音，要做些什么，让他痛苦。”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心里想着，对江浔却做不出来太过分的事。只是做了一些小恶作剧，后来我又想，我不应该欺负一个小孩，我该去找罪魁祸首报仇。是不是很阴暗？”
孟小言摇了摇头，“你才十岁，十岁的认知里未必能对事情做出正确的判断…你受了那么大的苦，想要替自己报仇，这对一个被伤害的小孩来说，没有人可以责备你。”
“言言真的这么想吗？”
孟小言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害怕，她沉声说道：“我不是为了安慰你才这么说，是真的这么想。”
“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该怎么才能对二叔进行复仇呢？爷爷那时候身体不好，我好奇看了药方，还查了每种药的药性。我发现里面有一味药，超过剂量就是致命的毒药。于是，我偷了每一包药里面的那味药，攒到了书上说的剂量。”
他看着桌上的茶，“那天，我悄悄把味药煮了一壶水，等到二叔来的时候，就用那壶水沏了茶递给他。他接过茶正要喝的时候…我立马就后悔了，当场把杯子给打翻了。这一切都落在爷爷眼里，我的行为太反常，他找人检查了茶水，发现里面的成分后…”想到这里，江渊突然又笑了几声，笑中却有几分凄凉，“我这辈子第一次挨打，打断了两根藤条，躺在床上歇了半个月。”
“…怎么可以这样？那你二叔害你落水的时候，他有狠狠打你二叔吗？”孟小言听到这里情绪激动地插话，她义愤填膺斥责这不公平。
“爷爷他是对我失望，他没有想到，他从小教养的孩子，小小年纪却生出这么大的恶念来。”
“这怎么能完全怪你，明明是你先受到伤害的…当时你二叔一个成年人，他很清楚明确的知道自己作恶的后果，你不过一个小孩，无非是吃亏了想报复回去，这其中的性质，哪里能放在一起比！”
江渊的下巴抵着她的颈窝，“言言还真是护短，我不想为自己辩解，我确实动了念头，想试试会不会毒死他。只是最后一刻，发现不能这么做，也许我只是害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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