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林寺的公馆房间内,张经纬与高颎被安排在同一间厢房。夜色渐深,烛火摇曳。
高颎整理着床铺,看似随意地说道:“不日便是陛下万寿圣节,听闻各地藩镇、州府进献的寿礼,无不是奇珍异宝,海外殊方之物。相比之下,你们这云州特产的酸酪……虽则新奇,但终究显得……有些过于质朴,甚至可以说是寒酸了。恐怕难以在众多贡品中脱颖而出。”
张经纬正就着烛光翻阅一本长安风物志,闻言头也不抬,嘴角却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酸酪嘛,不过是聊表心意,让陛下尝个新鲜。我还另外准备了一份真正的礼物,只等陛下召见时献上。那份礼,才算得上是我张经纬的心意。”
高颎手上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转过身看向他:“哦?这么有自信?看来是件稀世奇珍了,怕是不便宜吧?”
张经纬放下书,伸了个懒腰,语气带着几分炫耀,又带着几分神秘:“那当然!不是我吹牛,就算有人现在捧着一百万两雪花银放在我面前,让我换,我都不换!”
“嘶——!” 高颎 genuinely 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写满了惊讶与探究,“一百万两都不换?!究竟是什么宝物?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也未见你准备?”
张经纬嘿嘿一笑,重新拿起书,用书卷指着高颎,故意板起脸,摆出东家的架子:“昭宣啊,作为集团大掌柜,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大东家的私事和秘密,你,少打听,少管。”
高颎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摇了摇头,无奈道:“呵呵,好好好,是我多嘴了。明日我需去处理一些自己的私事,恐怕无法陪同你们游览京城了。你们自行逛逛便好。切记,京城之地,藏龙卧虎,勋贵宗室极多,街上随便撞到个人,都可能背景深厚。万事谨慎,莫要轻易惹是生非。”
张经纬学着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腔调,嬉皮笑脸地拱手:“是是是!谨遵京爷教诲!您老就请好儿吧!”
高颎被他这怪腔怪调弄得哭笑不得,吹熄了蜡烛,躺下说道:“真是的,跟你在一起,什么稀奇古怪的词儿都能冒出来。快歇了吧,明日还要早起。”
张经纬却道:“你先睡,我再多看会儿书,熟悉一下这长安城的情况。”
高颎在黑暗中提醒:“莫看太晚。长安东西两市虽大,但早市最为热闹,去晚了,好些新鲜玩意儿可就赶不上了。”
“知道了。” 张经纬应了一声,继续在微弱的烛光下翻阅。
他了解到,长安商业繁盛,除了着名的东市和西市,还因人流庞大而自然形成了早市、午市和晚市。由于严格的宵禁制度,并没有“夜市”的说法。相比之下,他当初在高阳尝试开办夜市,在这个时代确实算是相当前卫的举措了。
然而,长安的巨大远超想象,总有一些人或因生计,或因癖好,不愿或不循常理作息。于是,一个隐秘的、只在深夜至凌晨特定时段、于特定地点悄然开市的“鬼市”应运而生。传说在那个市场中,交易的物品五花八门,来历不明,但只要你能出得起价钱,几乎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包括一些明面上绝迹或违禁的物件。这正是张经纬此行的目标之一。
……
深夜,长安城彻底陷入寂静,宵禁开始,坊门紧闭,街上除了巡逻的金吾卫士兵整齐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违反宵禁者,首次警告,若不听劝阻,巡逻的禁卫有权直接射杀,律法严苛。
张经纬的房间内,烛火早已熄灭。窗户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黑色夜行服、动作矫健的身影如同狸猫般翻了进来,正是钱明。
“少爷。” 钱明压低声音。
一直未曾深睡的张经纬立刻坐起身,急切地问道:“查到了吗?鬼市的位置?”
钱明抹了把额头的细汗,低声道:“大致探到些口风,据说……在城西的酆邑坊内,有个不起眼的棺材铺是入口之一。但具体是哪一家,坊内情形如何,还得等天亮坊门开了,亲自去探一探才能确定。”
张经纬闻言,既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老天保佑,希望这传说中的鬼市,真的能有我要找的那东西……”
翌日清晨。
坊门刚开,张经纬便租了一顶两人抬的简易竹舆(轿子),带着钱明,径直来到了城西的酆邑坊。一进坊门,便感觉气氛与其它坊市截然不同,街道似乎都冷清了几分,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火和木料混合的气味。
张经纬拦住一位正在坊门口晒太阳的老伯,客气地询问道:“这位老伯,请问一下,咱们这酆邑坊里,可有……售卖寿棺的铺子?”
那老伯抬起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张经纬一番,见他衣着光鲜,不像本地人,便慢悠悠地说道:“公子是外地人吧?可能不知咱们长安这一百零八坊,各有各的讲究和行当。咱们这酆邑坊啊,”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本地人的了然,“就是专门做这‘身后’买卖的,售卖寿材、香烛纸马,几乎家家铺子都沾点边。您问卖寿棺的?那可太多了。”
“啊?!”“啊?!” 张经纬和钱明同时傻眼,忍不住惊呼出声。
张经纬立刻扭头,压低声音责问钱明:“这就是你昨晚说的‘找到了’?这满坊都是卖棺材的,怎么找?”
钱明一脸委屈,小声辩解:“少爷,我昨晚说的是‘探到些口风,在酆邑坊有个棺材铺’,可没说已经找到了具体是哪一家啊……”
张经纬看着这规模不小的坊区,感到一阵头疼:“那……难道要我们一家一家地去问,‘你家是鬼市入口吗’?”
旁边的老伯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嘀咕,嗤笑一声,插话道:“外地来的后生,这酆邑坊占地有十五顷(约1500亩),大小店铺、作坊上二十家。等你们一家家逛完、问完,估计坊门都该关了,你们也得在里面过夜了。”
张经纬心中一动,听出这老伯话里有话,连忙凑近些,语气更加客气,隐晦地问道:“那……看来老伯您是知道些什么的。您若能指点迷津,带我们去那……‘不一样’的地方,晚辈必有重谢。”
老伯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哼道:“哼,外地人,来这酆邑坊打听事的,就没几个是奔着正经买卖来的!多半是想找那见不得光的‘鬼市’吧?”
张经纬被说中心事,也不尴尬,直接开出价码:“老伯果然是明白人。您要是能告诉我,我就给您两贯钱,聊表心意。”
“两贯?” 老伯不屑地撇撇嘴,“后生,你不懂长安的规矩。长安城万商云集,胡商、外邦人多,他们不爱用铜钱。所以在这里,金银要比你那通宝(铜钱)好使得多,也体面得多。”
张经纬恍然大悟,立刻从钱袋里掏出一粒黄澄澄、约摸两钱重的小金豆子,塞到老伯手里,笑道:“哦!原来如此!是晚辈不懂事,多谢老伯指点。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老伯掂量了一下金豆子,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迅速将金豆子揣入怀中,然后用下巴朝坊内努了努,声音压得更低:“进坊门,右手边第一家,那家卖蜡烛的铺子。你去问他,‘有卖黄泉路的引魂烛吗?’ 他若答‘有’,便可入市,倘若他回答‘无’那就证明最近风头紧。”
张经纬心中大喜,连忙拱手:“多谢老伯!”
老伯摆摆手,不再理会他们,重新眯起眼睛晒起了太阳,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张经纬与钱明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朝着坊内右手边那家看似普通的蜡烛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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