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安静下来，陆昱舟沉默许久，陆彦翀也不急着催他。
一根烟的时间，陆昱舟再次出声，“哥，你冲程京南可以，你别真的动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帮我查当年妈出事的真相。”
这话没有正面回答，陆彦翀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除了秦稚棠，陆昱舟什么时候帮别人求过情？
还是替程朝宁。
他没有马上回答，似是思量了一番，“我没见到裴望渝之前不可能放人，你要想见她自己联系赵聿。”
模棱两可的说法，陆彦翀实则还是退了一步。
刚才下飞机，阿淮就收到了程京南近期的行踪动向，看似正常，可陆彦翀就是直觉裴望渝逃走这事儿跟他脱不了干系。
这段时间的程京南把纨绔二字展现的淋漓尽致，经常白天还在家里睡大觉，晚上就出现在了南亚的夜场灯红酒绿，趁着天亮赌赌马，就着夜色选选美，可以说海陆空，就剩下最后一个空没玩儿了。
今天晚上他上床的两个小时前，还在海上的包间里看叶韶卓跟他的新女友调情。
总之他的生活精彩的天天不重样，但陆彦翀没查到的是，他在如此‘繁忙’之下，还抽空去了趟北州。
挂了电话，阿淮将车开了过来。
医疗团队已经就位，裴励城的鉴定报告也出了，接下来陆彦翀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人要见，可当听到阿淮问他要去哪儿时，反倒叫他忽的茫然起来。
良久，他看着还没完全亮头的天际，脑子里蹦出一个画面，那是裴望渝的第一个出现反常的地方。
车停在金澜湾的院子里。
以前裴望渝还住这儿的时候，虽说只有她一人儿，来时也能感到人气，院前院后的两块空地分工明确，一块种花，一块种菜，都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惯爱弄这些花花草草，这三年除了这些花花草草，她也没别的事物可以打发时间。
陆彦翀走到院子中间，那棵当初被裴望渝捡回来的柠檬树，现在已经长到跟他腰身齐平的位置了。
那是裴望渝唯一一次出门，因为什么陆彦翀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次过后，这院子里就多了这么一棵树。
这树也是争气，都没人要了，被裴望渝捡回来活到现在，还能结果子让裴望渝做菜给他吃。
开门进屋，别墅里面的陈设一如当初，每个星期阿淮都会安排人过来打扫，看着干干净净的，可陆彦翀就是觉得到处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灰。
开放式的厨房，裴望渝经常待在那儿捣鼓东西，每次只要她往那儿一站，屋子里就能闻到叫他安心的烟火味。
蓝色流沙台面的餐桌，上面摆着一个空花瓶，裴望渝在的时候，那里面总是插着她从后院剪下的混搭风的花。
奶呼呼的云朵沙发，不菲的手工编织地毯，裴望渝打电话给他，问他回不回金澜湾的那晚，她坐在沙发上等他，后来他把她摔倒了地毯上。
那是三年来她第一次主动联系他，借了保镖的手机。
当时他在陆家，从檀云山回去的。
他在秦安婷的房间待了很久很久，那天是秦安婷的生日。
陆济辉让他去檀云山吃饭，没说什么事，即使枪林弹雨里东躲西藏，跟亲爹已然貌合神离只维持着表面和平，受秦安婷影响，他还是在心底给陆济辉留了一丝善意。
那样的日子叫他回去吃饭，他想，或许陆济辉还没到狼心狗肺的程度，然当他去了才知道自己有多高估陆济辉的良心，那天除了他，对陆济辉跟陆林栖来说，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周三。
他们甚至都记不得那天是秦安婷的生日。
还是为了他手里的北州。
他没有当场发作，一言不发吃好饭回了陆家，进了秦安婷的房间，一直到晚上才出来。
中途接到小猫的电话，他有些意外，意外之外，还有那么点被抚平不安悲怆的暖意。
可当他回到金澜湾，等着他的是小猫的一句能不能放她走。
当然不能。
他不是爱而不自知，他是被母亲的死而扭曲了心底的爱意，他既做不到坦诚面对对小猫的感情，也做不到一点余地也不留的伤害，更做不到洒脱放手给小猫自由。
他好像是在找寻某种平衡，某种可以对冲爱意和憎恨的平衡。
那天他把小猫狠狠摔在了地上，其实用力的刹那，他还是忍不住心软，收了些力道，变了变方向。
可即便这样，软软的地毯帮裴望渝抵御了身体疼痛，却加速了她心碎的速度。
陆彦翀站在楼梯口，木讷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每个角落，这里属于裴望渝的痕迹很少，却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她的身影。
此刻的陆彦翀不得不承认，从他把裴望渝带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即掌握了对她的控制，同时也给了她能伤害他的特权。
看似他掌控一切，实际他才是被威胁的那个。
他的囚禁，是他们关系的倒计时，哪怕裴望渝喜欢了他十年，也不能抹灭覆盖他这三年给她的伤害。
所以他留不住她，她终归是要走的，从那晚决定放弃他开始。
陆彦翀想得通，正是因为想得通，所以他在知道裴望渝逃了之后，没有明显的暴怒，没管其他事，先来了这里，他想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直觉告诉他，这里藏着他想要的答案。
三楼主卧。
也是奇怪，明明裴望渝已经很久不住这儿，一开门他还是闻到一股淡淡的橘香。
熟悉到让他低沉的情绪瞬间冲破桎梏，逼着他直面躲闪的痛苦。
走进浴室，他直直盯着洗漱台下方的柜子，唇角轻轻扬起，那天小猫做贼心虚的样子在他脑海活灵活现。
照他的性子他不是没有怀疑，只是为什么要避开这漏洞百出的掩饰，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那天走得急，马桶没有盖上，隐约还能看到边缘残留的黑色物质。
陆彦翀收回视线，附身拉开了柜门，粉色的毛巾潦草地盖住了什么，轻轻拨开，那个木盒出现在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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