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数日航行,皇家船队终于抵达此次东巡的第一站——登州蓬莱。
连日海上颠簸,加之那夜未遂的袭击带来的紧张,让慕容嫣本就未愈的身体更添了几分疲惫。
船入蓬莱水寨时,她几乎是靠着林臻的搀扶和坚强的意志,才保持着威仪,出现在船头,接受水师将士的山呼朝拜。
蓬莱水寨旌旗招展,大小战舰列阵如林,甲胄鲜明的将士肃立如松,场面恢宏壮观。
然而,慕容嫣苍白的脸色和需要借力才能站稳的姿态,并未逃过一些有心人的眼睛。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登州官场和暗流中传递:“女帝病体沉重,恐难持久。”
入住蓬莱行宫后,慕容嫣便几乎无法起身。
她被安置在临海的一处僻静殿阁内,窗外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连日劳顿让她旧疾复发,低烧不退,大部分时间都卧于榻上。
那身神凤降世裙成了她最贴身的慰藉,墨金色的柔软苏锦包裹着病体,长长的拖尾在榻边迤逦,因她无力整理而显得格外凌乱,仿佛是她此刻挣扎心绪的外化。
黑金貂皮披肩挂在近处,以备不时之需。
林臻忧心如焚,除了处理必要军务,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榻前,亲自侍奉汤药。
御医署的几位圣手轮番诊脉,斟酌用药,殿内终日弥漫着浓重的药香。
“夫君,外面情况如何?”慕容嫣喝下一口苦涩的药汁,微微喘息着问道。她的声音虚弱,但眼神依旧清明,透着对局势的关切。
林臻用丝帕轻轻拭去她唇边的药渍,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回答:“一切安好。郑蛟正在整备水师,三日后如期举行阅兵。登州知府及周边州县官员均已前来请安,我都以你需要静养为由,替你挡了回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倭国使团那边,樱花内亲王也递了帖子,称听闻陛下圣体违和,忧心忡忡,请求探视。”
慕容嫣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因发烧而微红的脸颊更添几分慑人的气势:“忧心忡忡?她是巴不得亲眼确认朕是否病入膏肓吧。”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有了决断,“告诉她,朕偶感风寒,需要静养,不便见客。但三日后的大阅,朕会亲临观礼台。”
“嫣儿!”林臻眉头紧锁,“你的身体如何能支撑?”
“必须支撑!”慕容嫣的语气斩钉截铁,凤眸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朕若连阅兵都不露面,岂不正中那些宵小下怀?让他们以为朕已无力掌控大局?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她缓了缓,继续道,“夫君,扶朕起来,有些事,必须即刻安排。”
林臻知她心意已决,只能小心地将她扶起,在她身后垫上厚厚的软枕。
慕容嫣靠坐着,虽然气息不稳,但神情却异常专注。她对侍立一旁的内侍吩咐道:“传杜如晦和郑蛟。”
片刻后,留守安州主持政务的宰相杜如晦和负责阅兵事宜的水师都督郑蛟,躬身进入殿内。
见到慕容嫣病容憔悴却强打精神的模样,两人皆是心中一凛,恭敬行礼。
“杜相,朕离京这些时日,朝中可还安稳?”慕容嫣的声音虽轻,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杜如晦连忙上前一步,奏道:“回陛下,朝中政务一切如常,各部司恪尽职守。只是……近日有几位御史联名上奏,言及陛下龙体欠安,东巡劳顿,恐非社稷之福,奏请陛下早日返京静养。”
他小心翼翼地呈上几份奏折。
慕容嫣接过奏折,并未翻阅,只是冷冷一笑:“社稷之福?他们是怕朕死在外面,朝局生变吧?抑或是……有人等不及了,想借此试探风声?”
她的目光扫过杜如晦和郑蛟,两人皆感到一股寒意。
“杜相,将这些奏折留中不发。传朕口谕给那几位御史:朕躬安好,东巡乃固本培元之举,其心可嘉,其言过虑。让他们各安其位,勿复多言。”
她的处理方式,既显示了宽容,又暗含警告,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老臣遵旨。”杜如晦暗暗松了口气,躬身领命。
慕容嫣又将目光转向郑蛟:“郑将军,阅兵事宜准备得如何?”
郑蛟精神一振,朗声禀报:“回陛下,一切均已就绪!大小战舰一百二十艘,精锐水师一万五千人,皆已列阵待命!只待陛下亲临检阅,必扬我圣徽天威!”
“好!”慕容嫣赞许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那夜海上之事,调查可有进展?”
郑蛟面色一肃:“禀陛下,根据抓获的几名俘虏零星供词和‘夜枭’密查,基本可断定,那两艘船受倭国商人平贞盛指使,船上所载木桶内,确为一种经由倭国秘法炼制、遇水可缓慢散发毒瘴的药物。其目标正是陛下銮驾。金顺哲残部参与其中,提供情报与掩护。目前,平贞盛已闻风潜逃,不知所踪。”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林臻拳头紧握,眼中杀机毕露。慕容嫣却异常平静,只是眸色更深沉了几分。
“果然是他们。”她沉默片刻,缓缓道,“郑蛟,阅兵之后,着你即刻整饬海防。凡沿海要隘、港口、岛屿,增派兵力,严查往来船只,特别是悬挂倭国旗帜或与倭商有染者。另,组建一支快速反应船队,配备强弩火器,专司巡弋近海,遇有可疑,可先行拦截盘查,若遇抵抗,格杀勿论!”
“末将遵命!”郑蛟轰然应诺,感到肩头责任重大。
慕容嫣又看向杜如晦:“杜相,回去后,以朕的名义,拟一道措辞严厉的国书,质询倭国朝廷:其国商人平贞盛,勾结我朝逆匪,谋刺朕躬,该当何罪?令其限期缉拿凶犯,押送我朝受审,并严查国内是否有势力参与其中!若逾期不覆或敷衍了事,视同对圣徽宣战!”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帝王的怒火与不容挑战的威严。
这道国书一旦发出,无异于将两国矛盾摆上了明面。
“老臣……遵旨!”杜如晦心头巨震,知道陛下这是要采取强硬姿态了。
交代完这些,慕容嫣仿佛耗尽了力气,疲惫地靠回软枕,挥了挥手:“你们……先去忙吧。朕乏了。”
杜如晦和郑蛟躬身退出殿外,心中俱是波澜起伏。他们看到了一位病弱却意志如钢的帝王,在生命可能受到威胁时,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以更强势的姿态展开反击。
林臻送走二人,回到榻边,看着慕容嫣紧闭双眼、眉头微蹙的睡颜,心中充满了心疼与敬佩。他轻轻为她掖好被角,手指拂过她睡裙上冰凉的墨玉扳指。
三日后,蓬莱观礼台上,慕容嫣身着隆重的航海礼服,外罩斗篷,在林臻的搀扶下,端坐于华盖之下。
海风猎猎,吹动她的衣袂,她脸色依旧苍白,但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如炬地扫过海面上整齐列队、气势如虹的水师舰队。当战舰破浪前行,炮声隆隆,旌旗蔽空时,她甚至强撑着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这一幕,通过无数双眼睛,迅速传遍了登州,也传到了海对岸。女帝抱病阅兵的消息,像一记重锤,敲碎了某些人“女帝将崩”的幻想,也向整个天下宣告:圣徽的女帝,依然牢牢掌控着帝国的航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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