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左浑河(今永定河)西三里,阿克善领着三百骑兵坐在马上看着远处的卢沟桥。
在女真蒙古大军西去以后,京师周边稍稍恢复了一丝生气,路上已经渐渐有一些商民往来。
不过他们这些商民也是倒霉,女真、蒙古人去了,但是京郊的原野上充斥着大量的溃军,这些溃军原本是各地来勤王的,按照规定,客军驻一日之后才能得到补给,而朝廷就想出了一日三调的骚操作。
之前侯世禄的宣府兵就为此吃尽了苦头,好在是大同的满桂接纳了他们,并将他们带到了德胜门下,血战一日之后,侯世禄冲出重围,但少部分跑出来的宣府兵无处可去,就只能靠劫掠为生。
最近刚刚由巡抚耿如杞、总兵张鸿功所领的山西兵同样正在遭受一日三调,没有补给的困扰,估计兵溃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但也不能真个怪这些溃兵,毕竟大家都是肉长的,千里迢迢赶来,先不说有没有功,连肚子都填不饱,这谁受得了,要想活命就得劫,只是苦了京师周边的百姓。
不过渐渐溃军也有了一些组织,开始在道路上设卡,商民们缴纳一些银钱粮食就能安然无忧地通过,京师城外开始出现一种十分怪异的秩序。
阿克善现在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十来个明人溃军正在收着过路费,大量的百姓正在排着队通过。
然而,汉夷装束迥异,阿克善他们出现的时候,百姓们立马就认了出来,原本的秩序瞬间被打破,百姓们哭喊着向四处逃窜,地上遗弃了大量的行李和货物,看起来一片狼藉。
阿克善身边的一个马甲贪婪地看着地上的东西,对着阿克善说道:“阿克善主子,这里面怕是有不少的好东西,咱们要不要……”
还没等他说完,牛皮制的鞭子就抽到了他的身上,阿克善冷冷地看着他道:“你莫要忘了,咱们来是干什么的,要再说这种话,我就是砍了你,主子们也说不了什么!”
由于穿着厚厚的布面甲,鞭子打在身上倒不怎么疼,但阿克善的话却犹如尖刀一般让这个马甲感到深深的寒意。
他原本想撺掇将地上的物什独吞,但是没想到这一下拍到了马腿上。
马甲用最大的努力将身子缩起来,以示臣服:“是,主子,奴才错了,还请主子饶奴才这一次。”
然而阿克善没有继续与这个马甲计较,他翻身下马,来到河边,用穿着三层甲胄的脚在河冰上,小心翼翼地踩了两下,感受着脚下的反馈。
随后他又命七八个红甲在腰间绑了麻绳往对岸走,去观察冰面,如此反复三次。
东便门之战和广渠门之战,韩林和袁崇焕都通过冰面让女真和蒙古人吃了苦头,女真人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哪怕是没有战事的时候,涉过冰面也是小心翼翼的。
很快消息就陆陆续续地被传了回来,浑河的冰面上,有不少冰窟窿和冰裂,根本就不足以让大部队通过。
“如此看来,这座桥是必须要拿下来了。”
重新翻身上马的阿克善看着远处的卢沟桥,河对岸沿着卢沟桥驻扎着一营明军,而看其略有组织的模样,应该不是溃军。
阿克善略微沉吟了一下,拨转马头,带着三百的女真骑兵缓缓向卢沟桥的方向推进。
贾天寿以及抱着他的牛二缀在队伍的最后,他虽然能骑马,但骑术太差,这种小规模战斗,他走在前面反而会乱了阵脚,因此阿克善让他留在了最后面。
“贾大哥,这,咱们就这三百人,去冲阵么?”
牛二打着哆嗦问道,他的嘴里传出轻微的牙颤声,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冻得。
“慌啥咧,咱主子是白甲,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他心里不比你我有数?”
越过层层的人头,贾天寿在缝隙当中看见远处到处都是因为他们而哭喊逃窜的百姓,不少人因为脚下打滑摔在地上,但丝毫不敢停歇,手脚并用地往前爬着。
整个场面看起来就如同狼入羊群一般。
而贾天寿觉得,自己就是狼群当中的一匹狼。
不断起落的马蹄声,让他无端在心中升腾起了一丝自豪感。
骑兵所带来的威势十足,莫看只有三百人,但在一人双马之下,可能要比数千步卒冲阵所带来的压迫感更震慑人心。
“呜……”
一阵低咽的海螺号声响起,女真人的骑兵开始加速,颠簸起伏的马背以及耳畔呼呼的风声,吓得身后的牛二哇哇大叫。
贾天寿心中起了一丝鄙夷,但还是侧过脸对着牛二大喊道:“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你要是再叫,冷风进了肚子里,到时候窜稀可没人管你。”
别说是缺医少药,就是有药也用不到他这个包衣奴才身上,听到贾天寿的话,牛二立马就闭了嘴。
隆隆的马蹄声如同战鼓的鼓吹一般,每一下都敲击在卢沟桥对岸守军紧绷的心弦上。
在此处驻防的,正是向崇祯主动请缨御贼的申甫所编练的京营新军。
这些新军成军不过月余,应募的九成九都是乞丐和市井当中的青皮喇唬,绝大部分人都是抱着骗吃骗喝的心思,真要他们打仗,开什么玩笑!
因此在出城点卯时就少了三成,出城以后又跑了两成,申甫在亲自斩杀了几个人以后,又收拢了一些城外的溃卒,才让人数恢复到了四千五百左右。
收拢的溃卒稍有一些战斗力,但应募的这些新军则根本毫无战斗力可言。
女真人的骑兵直扑而来,申甫手下的新军登时大骇,一片慌乱,绝大部分人都被这阵势给吓到了,有的人呆愣愣地张大嘴,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有的人毫无意义地大喊大叫;还有一些心思活络的已经开始撒丫子就跑。
提着斩马大刀的申甫劈翻了两个逃卒,随后又命自己的亲兵围堵,好不容易才将军心给稳固下来以后,建奴的骑兵已经在对岸两三百步了。
也不知是谁打的第一铳,随后噼里啪啦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
浑河右岸升腾起一大片白烟,不过由于距离太远,什么都没打着。
铳筒爆响当中,建奴的骑兵似乎十分畏惧,也不进前,就站在原地驻足观望。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骑兵逐渐向后退去。
申甫看着远去的建奴骑兵,举着斩马刀哈哈大笑:“建奴畏我,何足惧哉!都跟你们说了别跑,你们看看,就建奴那怂样儿,有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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