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夏天快要过去了。
转眼间，李知圆就要成为大四的学姐了。
偶尔路过她和许望东一起通宵的那家网吧，她总觉得那些快乐的日子像一场梦。
许望东去军校读研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李知圆不怪他，他心里也苦。
快开学了，她跟汪若曦一起到“哈赛游”的时候，遇到了许望月。
许望月的变化很大。
以前她眉眼中总有一股傲气，她总是执着地用繁体字发朋友圈，遇到什么问题会旁若无人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现在的她温顺平和，跟人沟通时，她会认真倾听对方的观点，然后再说出自己的想法。
汪若曦看着他们写的剧本，吐槽专业性的内容太多，不够有趣。
许望月虚心接受，并说道：“你说得对，是我们欠考虑。”
如果搁在以前，许望月肯定会白眼飞上天，鄙夷地说——体育生懂什么？
看着如今的许望月，李知圆很感慨。
如果不是爷爷猝然离世，她原本可以一直当一个明媚骄傲的少女的。
在公司的小露台，许望月请李知圆喝咖啡。
问起许望东，许望月说道：“我哥那种性格，他不跟你联系，就会跟我们联系么？他每个星期给家里打两次电话，问问家里好不好，然后他总是说自己很好，不用担心，就没了。对了，他每个月固定转500块钱给我，说是他的津贴，他花不到，让我当零花钱。不过我也没花，都给他存着，当老婆本。”
老婆本……
李知圆心里又是一痛。
她曾和许望东一起，一趟趟去银行，存他的老婆本。
存一笔，对未来的憧憬就多一分。
现在，他还存着吗？
许望月掏出手机，给李知圆看照片：“我哥走了快一年了，就发了一张照片给我妈。他说有保密条例什么的，呵……那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广阔无垠的高山草甸，阳光刺眼。许望东抱着双臂，看向镜头，眼神锋利，充满了桀骜的少年感。
他比以前更瘦了，更确切地说，是肌肉更紧实了，浑身散发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
“他真帅。”李知圆脱口而出，“望月姐，你能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吗？”
“当然可以。”许望月顺手发给了她，“我还以为，你有这张照片呢。”
“你哥走了之后，就不跟我联系了，他好像换了手机号，也没有告诉我。”
“是的，他的确办了一个新的手机号，那是他工作用的，我们也不知道。”
许望月这样说，李知圆的心里平衡了一些。
“圆圆，自从秦朝阳病了之后，我哥跟你提分手了？”
“我俩没有提‘分手’，这个词太残忍了。他让我专心陪着朝阳哥……但，不是他把我让给谁，而是我自己选择的。朝阳哥一家对我恩重如山，他病得这么重，我做不了什么，只能为他提供一点情绪价值。”
“如果我爷爷没死，我打算正儿八经地追求秦朝阳的。”许望月苦笑道：“可是命运就是很搞笑，偏偏让我背上了沉重的枷锁……我不管做什么，都要先问问自己配不配。工作赚钱？吃美食？旅行？好好睡一觉？这些我都不配，更别提爱一个人了……对秦朝阳的感情，已经是过去时了。”
“望月姐，没有人给你背上枷锁。许爷爷的死，只是意外。”李知圆劝道：“朝阳哥生病之后，杨阿姨特别内疚，她总是说自己怀孕的时候这个没做好，那个没做好，是她忽略了儿子的种种症状……但是给朝阳哥动手术的医生说，朝阳哥生病，什么都不怪，只怪他自己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
这四个字撞开了许望月的泪堤。
生死有命，这的确是跟运气挂钩的。
李知圆说道：“望月姐，许爷爷也只是运气不好罢了。如果你困在愧疚里出不来，许爷爷也会很难过的。他那么疼爱你，只希望你好好生活。”
许望月用力点头。
她的心结，解开了一大半。
“圆圆，谢谢你。”她说道：“我现在终于明白，我哥哥，还有秦朝阳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了……你真的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天使。”
“这多不好意思……”李知圆故意揶揄道：“我是个不怎么聪明的体育生。”
“谁说的？武者，也是智者。”许望月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更何况，你还是个顶尖武者。”
“别夸啦！”李知圆红了脸，“我连研究生都没有勇气读。”
“人的价值，不一定只有学历才能体现出来。圆圆，你做什么，都会很好的。”
听到这些话，李知圆颇为高兴，一路蹦跳着去了医院，正好遇到了来送饭的杨玲玉，二人一起上了楼。
在走廊里，她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身材窈窕，长发披肩，怀里捧着一束花，站在那里，像一幅画。
“孟，孟学姐？”李知圆说话都磕巴了。
孟双琪转过头来，大眼睛里盛满了雾气。
杨玲玉愣住了。
“阿姨，你好。”孟双琪率先打招呼。
“你好。——圆圆，你先进去，我有几句话想跟她说。”
李知圆很担心。
孟双琪却把花递给她，让她把花转交给秦朝阳。
杨玲玉和孟双琪在长椅上坐下。
孟双琪忐忑不安。
她生怕杨玲玉指责她红颜祸水。
如果秦朝阳不和她谈恋爱，那他跟家里的关系就不会恶化，也就不至于病入膏肓才被家人发现。
“阿姨，对不起……”
“我也有女儿。”杨玲玉率先打断了她的话，自顾自地说道：“我的女儿跟你一样，聪明，漂亮，有很多男孩子把她捧上天。在青春年少的时候，她也像你一样，有很多骄傲的资本。”
孟双琪很疑惑地听着。
“我在想，如果有哪个男生被我的女儿给迷惑了，我会指责我的女儿吗？我大概是不会的，我只会说那个男生太傻。”杨玲玉释然说道：“我现在想明白了，朝阳迷恋你，都怪他太过痴狂。所以，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
孟双琪瞬间泪流成河。
爱和宽容，更容易让人愧疚。
“朝阳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他的爸爸，想把自己的肾捐给他，但是朝阳很抗拒。他经历过几次很严重的感染，肾，肝，心脏都很差，肿瘤也有可能复发，他总感觉自己活不长，所以他不愿意以牺牲爸爸的健康为代价，来续几个月的命。孟同学，你也不要期待他会像以前那样好起来，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还念旧情，就多为他祈祷吧，让他少受点罪。”
“我会的，我会天天为他念经的。”孟双琪的眼泪越发汹涌：“阿姨，确实是我做得不够好……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会紧紧抓住朝阳的手，拼命对他好，再也不跟他分开……”
“人生不能重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杨玲玉温和地说道：“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如果下次遇到对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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