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车在路上疾驰，沿途不断有目光追随着银灰色的车身，埃里希望着那些或好奇或艳羡的视线，脸上浮起浓重的感慨。
林欣眼角余光瞥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疑惑开口：
【埃里希先生，怎么了？】
埃里希收回目光，轻叹一声：
【太久没这样了】
他望着窗外掠过的繁华街景。
【在这样发达的地带，一辆超级跑车迎来的不是路边的RpG火箭或者街车党，而是旁人羡慕的眼神——这种安详，真是久违】
林欣握着方向盘的手微顿，随即勾了勾唇角：
【这都是边境龙骑军和「龙组」拼出来的和平】
但林欣的笑意很快淡下去。
【可陈家湾与万青山那两趟经历，早就让我看清了——龙国的和平脆得像层薄冰。现在这副安稳模样，不过是层表象。藏在底下的那些猎手，不过是暂时忌惮「龙组」罢了】
话音落，车厢里便浸进了沉默，只有引擎的低鸣在持续震颤。
……
不多时，跑车已停在巨神公司楼下。还是那名礼宾仿生人迎上来，为林欣拉开了车门，躬身道：
【林总，午安】
【老规矩，上去处理点事，很快下来】
林欣说着，将车钥匙递过去。
礼宾仿生人瞬间领会，稳稳接过钥匙。
林欣转身，带着埃里希走进了巨神公司的大楼。
埃里希的目光掠过巨神公司走廊的每一处细节：钛合金墙面嵌着流光溢彩的能量纹路，悬浮的全息屏正循环播放着最新的科研突破，连天花板的照明灯都采用了仿自然光的人造光源。
这等手笔，比他曾工作过的天工集团总部毫不逊色。
他忍不住低声感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这里的一切让他更清晰地意识到，这里确实是顶尖科技的聚集地。
林欣走在前面，步伐轻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
电梯门滑开时，她指尖在操作屏上轻点，【45】这个数字便随着一道淡蓝色的光纹浮现。
轿厢上升的过程中，埃里希注意到她偶尔会扫过屏幕上跳动的楼层数，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叮，45层，到了～】
电梯抵达45层，门刚开一条缝，浓郁的臭氧味混着金属加热后的气息便涌了进来。
这是研发部独有的味道，埃里希的眼睛瞬间亮了——远处实验室的玻璃墙后，几台从未见过的精密仪器正在运作，幽蓝的数据流在屏幕上飞速滚动。
对他这种浸淫理工领域的人来说，这里的每一声机器嗡鸣、每一组跳动的参数，都比任何消遣更能让人放松。
【这里是我分管的研发部，】
林欣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便由远及近。
来人穿着熨帖的白大褂，外面套着件商务西装，显然是刚从实验室出来就赶过来的——正是朱莉。
她手里还攥着份数据报告，头发因为快步跑动有些微乱，看到林欣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林总？您怎么突然来了？】
语气里的惊喜藏都藏不住，毕竟这位研发部名义上的负责人，常年像蒸发了一样。
【上来跟新cEo麦佛逊交接点事，】
林欣淡淡道，目光扫过朱莉手里的报告。
【最近进展顺利？】
朱莉立刻来了精神，把报告往怀里紧了紧：
【何止顺利！您在oA里更新的那些管理条例，简直是神来之笔！】
她语速加快，像是在数家珍，
【之前调试量子计算机时，总有人抢算力资源，现在系统自动排期，连冲突都少了八成；还有跨部门的数据共享，以前要走三天流程，现在AI直接匹配权限，效率翻了三倍都不止！】
她越说越兴奋，白大褂的袖口蹭到报告边角，留下道浅痕都没察觉，
【整个研发部现在就像上了发条，连下午茶时间都有人自愿加班——说真的，林总，您这管理思路也太超前了！】
林欣嘴角弯了弯，指尖却在身侧微不可察地蜷了蜷。
她哪懂什么管理？真正在幕后调度这一切的，其实是「阿尔贝托」
作为21世纪最顶尖的ai，用数据流编织出的管理网络，自然能让一群顶尖科研人员服服帖帖。
她话锋一转，侧身让出身后的埃里希：
【这位是埃里希，a市理工大学新来的国际交换生，对咱们的科研项目很感兴趣，你们或许能聊得来】
埃里希立刻上前一步，下意识扶了扶眼镜，目光已经越过朱莉，落在她身后实验室里那台泛着银辉的原型机上：
【您好，我确实对贵公司的芯片节能增效技术很关注……】
【没问题！】
朱莉爽朗地应下，已经伸手要去握埃里希的手。
【正好我刚做完一组光伏材料的测试，数据还热乎着呢……】
林欣没再听下去，转身重新走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45层传来朱莉和埃里希讨论技术参数的声音，隐约还夹杂着仪器启动的低鸣。
操作屏亮起时，她指尖悬在操作屏上顿了半秒，才写下【125】
轿厢缓缓上升，金属壁映出她平静的侧脸，只有在楼层数跳到三位数时，眼底才闪过一丝极淡的审视。
新来的这名cEo，脾气如何呢？
而125层的指示灯，正随着电梯的攀升，一点点亮了起来。
【叮，125层，到了～】
电梯抵达125层的提示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门刚滑开，那道熟悉的半圆形玻璃幕墙便撞入眼帘——整块幕墙泛着冷冽的银蓝色光泽，弧度完美得如同截取了一段晴空，阳光透过纳米镀膜，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林欣站在幕墙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料，指腹触到布料纤维的纹路时，才想起自己每次来都要敲三下的习惯。
【笃、笃、笃】
指节叩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像在叩问一段被尘封的时光。
【请进】
清冷的男声从室内传来，带着龙国语特有的平仄，却少了几分温润。
话音未落，原本浑然一体的玻璃幕墙突然亮起细密的红光，如同被无形的刀切割，瞬间划出一道刚好容人通过的矩形。
机械运转的低鸣中，那块玻璃缓缓向上抬起，露出身后豁然开朗的办公室——林欣的脚步顿了顿，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一切都和记忆里重叠：半圆形的办公桌嵌在幕墙内侧，米白色的真皮沙发围成会客区，墙角的金属花架甚至还摆着同款的几何造型摆件。
可目光扫过办公桌后的座椅时，林欣的呼吸骤然滞涩——那里坐着的不再是南方雪，而是个碧眼的西方男人，西装袖口的银扣在光线下闪着冷光。
空气里的味道也变了。
曾经萦绕不去的丁香花香，是南方雪最喜欢的味道，混着咖啡豆的焦香，总让这间办公室显得格外柔软。
而现在，只有香氛系统散出的冷调松木味，像一层冰壳裹住了整个空间。
她甚至下意识瞥向办公桌角落——那里没有蓝湾咖啡的拿铁杯，没有盛着水牛奶的瓷罐，更没有装着丁香粒的小银盒，只有几排铁罐装的浓缩咖啡，罐身的金属反光刺得人眼生疼。
林欣的指尖微微发颤，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钝痛顺着血管蔓延开来。
她记得南方雪每次点咖啡时的叮嘱。
【我只喝楼下那家蓝湾咖啡，要一杯拿铁，牛奶必须是水牛奶，配料要加丁香粒，糖度是无糖，我还要额外一个冰杯……】
而现在，那些琐碎的细节此刻突然清晰得可怕。
【你就是林秘书吧】
麦佛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怔忡。
他正翻着手里的电子档案，指尖在光屏上滑动，目光抬起来时，碧色的瞳孔里映着林欣的影子，却没什么温度。
林欣深吸一口气，将喉间的涩意压下去，嘴角扯出一个标准到僵硬的弧度：
【是的，麦佛逊先生。我叫林欣，曾担任南方雪南总的行政秘书】
尾音落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正掐着掌心。
麦佛逊挑了挑眉，将档案转向她：
【你比我想象中更能干】
他指尖点过光屏上的条目，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购物清单。
【邱村那块地，钉子户闹了半年，公司说什么都拿不下来，而你三天就搞定了；
公司狼性文化带来的以弱欺小，特别是研发部，老人欺负新人是常有的事情，把实验室搞得像菜市场，你一进去就闹得全公司翻天地覆，一招驱狼吞虎更是让公司摘掉了这颗毒瘤；
哦对了，还有部门改革，让研发部这个总部的边缘小部门成了全公司的标杆——投资部那几个老家伙，上周开会还在念叨你抢了他们的风头呢】
他轻笑一声，光屏的蓝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都是按南总的意思做的】
林欣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
【为cEo分忧，是我的职责】
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只有她自己知道，湖底正翻涌着怎样的情绪。
【很好】
麦佛逊合上档案，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巨神需要你这样的人。留下来做我的秘书，或者去研发部当经理，你选哪个？】
林欣却笑了，那笑容很轻，像风拂过水面：
【抱歉，麦佛逊先生。我可能要离开龙国了】
麦佛逊的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待遇不满意？还是有其他要求？】
【都不是】
她抬起头，目光终于敢直视他，
【是个人原因，我得离开龙国，而且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
她撒谎了，毕竟，自己要去阿美莉卡炸联合政府的全球办公室，更没法说，她真正的目的地是那座全球最严密的扣押港口——布鲁克港。
【明白了】
麦佛逊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却在停顿片刻后补充道，
【不过还是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林欣摇头时，怀里的离职合同被她攥得更紧，纸页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不必了，麦佛逊先生，我心意已决】
【你要去哪个国家？】
麦佛逊端起桌上的浓缩咖啡，罐身的金属凉意透过指尖传来。
【阿美莉卡】
他呷咖啡的动作顿了顿，碧眼看向她，带着点意外：
【我还以为你会选欧陆联盟或者霓虹国——那边更稳定，阿美莉卡最近可不太平】
【很抱歉，我的私事离不开那边】
林欣的声音低了些。
【私事？】
麦佛逊放下咖啡罐，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是想追去给南总当秘书呢。说起来，她倒是提过，说自己没好好珍惜你这个得力助手】
林欣的指尖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她沉默了几秒，才抬起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哑：
【麦佛逊先生，我能问个问题吗？】
【但说无妨】
【南总……最近怎么样？】
话出口的瞬间，她抓着离职合同的指节已经泛白，连呼吸都屏住了半秒。
麦佛逊看着她，眼神柔和了些：
【还是老样子。工作狂，效率至上。对那个女人来说，在哪办公都一样】
他顿了顿，补充道。
【听说，他父亲和女儿都在阿美莉卡，去了也算阖家团圆】
「阖家团圆」四个字像细针，轻轻刺了林欣一下。
她低下头，嘴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像是释然，又像是什么别的：
【谢谢您，麦佛逊先生。您真是个好人】
毕竟，他没有这个义务，本可以不说这些的。
【好人？】
麦佛逊失笑，
【他们都叫我“铁血cEo”。不过我也明白，大概是跟南总比起来，我身上的人情味确实多些】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桌旁，弯腰拉开抽屉，翻找的动作带着点刻意的缓慢。
林欣看着他的背影，正准备说【告辞】，却被他叫住。
【等等】
麦佛逊直起身，手里拿着个银灰色的电子刻章。
【过来】
林欣依言走上前，心里满是疑惑。
【伸手】
他指了指她的左手。
【戴电子戒指的那只】
林欣伸出左手，白皙的无名指上，黑色电子戒在光线下泛着哑光。
麦佛逊拿着刻章凑近，戒面突然亮起红光，与刻章的蓝光相触时，发出细碎的嗡鸣。
几秒后，红光褪去，黑色的电子戒指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是……】
林欣抬起手，指尖拂过戒面，一个类似于令牌的全息投影立马出现在林欣的手上，全息令牌上印着一个金色的巨神公司logo。
【巨神的荣誉员工标志，还是cEo限定款，含金量可比那些部门经理高多了】
麦佛逊将刻章放回抽屉。
【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凭着它，巨神任何分部都能给你留一个位置】
林欣愣住了，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却发现声音哽在喉咙里。
麦佛逊看着她泛红的眼角，笑了笑：
【走吧，去人事部办手续吧】
林欣用力点头，转身时，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只是那枚带着LoGo的电子戒，被她无意识地摩挲着，像是握着一份突如其来的暖意。
玻璃门缓缓落下的瞬间，她回头望了一眼那间既熟悉又陌生的办公室——阳光依旧透过幕墙洒进来，只是这一次，她心里的钝痛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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