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仿佛能看到密集的黑色长矛从众人心灵中生长出来。
怀疑与恐惧，漫溢在空气中。
用来刺穿敌人的话语，被反过来利用，刺向同伴。
——怎么办？
我咬牙苦恼。
想来，正如科西切计划的那样，皇帝的利刃只是单纯被派来将我杀死的武器，无意对罗德岛动手。他们也事先尽了告知义务。
只是。
“阿米娅为了保护我向罗德岛的大家隐瞒了这件事。”
通过内为的话语理解到这点后，密集的冷汗从我背后流淌下来。
在此之前，我从未感觉到人群中传来的窃窃私语是这样嘈杂。
——
“同样的话，我也要送给你，送给你们。”
这句话对阿米娅的冲击让她不由得浑身一震，但在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时身体的颤抖就已经停止了。
“你的意思是，罗德岛不应该为了一个人，而与如今的帝国对峙，甚至交火？还是说，我所做出的选择，辜负了大家对我的期待？”
她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似乎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或许的确是这样。”皇帝的内卫低沉地回应，语气中没有嘲讽，也没有愤怒，只有某种平静得令人不安的肯定。
“阿米娅，我——”
我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她只是朝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手中的指环微微闪耀出温柔的光芒。
——就像过去一样。
黑色的法术流淌过记忆的长河，汲取着我的情感和思绪。我的惶恐、悔恨、坚持，全部化作无形的潮水，涌向少女，而与此同时，我也读懂了她的温柔、坚定与不可动摇的信念。
阿米娅摇了摇头，“但是我想你弄错了，全都错了。”
“罗德岛已经在这片大陆上航行了太久，经历了太多，也见证了太多。”
“我们见过切尔诺伯格的辉煌，也见过它被摧毁后的废墟；我们见过英雄的诞生，也见过他们在黑暗中倒下；我们见过自诩正义的帝国如何制定规则，也见过你们如何践踏自己的承诺。”
阿米娅的声音并不激昂，甚至可以说是平静的，但这份平静之下，却隐含着足以震撼人心的力量。
“好的行为会赢得尊敬，坏的行为会受到厌恶与排斥。”
“过去，帝国视感染者为怪物，驱逐、奴役甚至猎杀他们。而今，你们口口声声说乌萨斯已经重回正道，却始终不予感染者真正对等的地位。”
“你们今天之所以要杀死陈小姐，只是因为要杀死一个可能性，一个扰乱帝国崛起的可能性。”
“但事实上，不只是帝国，我们已经走在错误的道路上。”
“这种受‘恩赐’所得到的一切，和你们的幻想一样，只是幻象。”
阿米娅轻轻闭上眼，似是在整理自己的情绪，片刻后，她缓缓睁开，眸中光芒愈发坚定。
“无论是谁，出于何种原因，欺凌弱小，罗德岛的大家不会承认这样的行为。”
“我希望你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罗德岛。无论是感染者，还是普通人，只要刀刃对准弱小，罗德岛都会站在他们身前。”
风声呼啸，似乎连大地都在为这番话而战栗。
内卫沉默了，罗德岛的干员们却纷纷挺直了脊背。哪怕恐惧仍然潜伏在心底，哪怕面前的敌人强大到令人绝望，他们也不再动摇。
“这艘船，会载着所有人的期盼前往它应去的地方。”
阿米娅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们亦然。
皇帝的利刃微微眯起眼睛，似是在打量这个年轻的领袖，片刻后，他缓缓吐出一声低笑，沙哑而危险：“……愚蠢。”
然而，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死亡的压迫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赤霄，天瞠。”
我说，向前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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