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严了三日的洛阳城,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人满为患的府衙牢房、各个坊市的养济院也排起了长龙。当然,长龙不是在门口,而是由内而外的排队而出。
“啧啧,这叫什么事啊,在下不过是来洛阳城采购一些粮食,不曾想还被管了三天食宿,上哪说理去?”
刚出了养济院的这人,看样子是一个外地的粮商,稀里糊涂的就被关押了三日,虽说没有遭受苛待,实话说,伙食甚至还挺好。
可即便如此,也难免发几句牢骚,毕竟遭受了池鱼之灾。
可他身侧的那人却一言不发,映着阳光还能看到脸上的淤血。
那商人见那人不理会他的随意寒暄,遂不解的问道:“这位兄弟,你也是外地的商贾?”
那人瓮声道:“不是,洒家乃是南城宜人坊的住户。”
“本地人?本地人为何也被押在这养济院呐?看你这脸上……被朝廷的人打啦?不应该啊,我看那几个衙役虽说没有什么好脸色,可人还挺规矩的。
三餐六茶按时奉上,除了不让出门之外,其实和住客栈也差不多,就是一个屋里人多了些,在下也是好多年没睡过大通铺了,偶然体验一次,也别有一番风味,关键事还不收钱哩。
你是犯什么事了?还是你把衙役们给揍了?”
程大牛心头极不爽利,本就郁闷的紧,身旁还有一个喋喋不休的商贾,自然是没什么好话。
“关你鸟事,絮絮叨叨恁的烦人,惹急了洒家,一枪打……一刀攮死你,滚!”
商人讨了个没趣,又不敢当真和这浑人理论,小声嘟囔了两句,便离去了。
程大牛回想着昨晚的遭遇,又是一阵烦闷。
他是三天前的夜晚被抓的,说来也是倒霉,那夜他住的宜人坊,半夜里突然响声大作,一听便是有人火并,且还动了火器!
他便拿出火枪抵在了家门后边,岂料没过半个时辰,便被破门而入,持枪的他与持枪的另一伙同袍直接来了个面对面。
还没等他打招呼,询问是哪个部分的同袍,就被几人一拥而上,打翻在地。
等他醒来就躺在了养济院中,连火枪都不见了踪影。
然后就被几个衙役无休止的询问起各种莫名其妙的话语。
你娘的,老子的口音听不出来吗?这几个玩意凭啥一直问老子是不是蜀中人士?
你们几个乡巴佬的洛阳官话还没老子说的利索,怎么好意思问出口的?
程大牛何许人也?那是军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他可是堂堂正正的右监门卫出身的队正!卸甲之前可是足足管着五十号大唐府兵!
左邻右舍哪个见了,不得赞一句奢遮人物?
岂能折辱于奴隶人之手?
不料他只是破口大骂了几句,便被几人围住上了绳索,结结实实了挨了一顿好打。
不就是拿回家一杆枪么,有甚了不起的?
凭什么那几个玩意口口声声污蔑老子意图谋反?
老子要真是涉及谋反,那几个玩意敢只三天就把老子放出来?哄鬼呢?
最可气的那几个玩意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要上报兵部将老子的三转功勋撤销,听听!口气大的没边了!
他们以为他们是谁?堂堂兵部能鸟这几个贼厮鸟?不怕闪了舌头!
我呸!
老子凭着这三转军功,便可分田五十亩!
便是下次再碰上征召,老子还是从队正起步,再来一次三转便是堂堂的旅帅大人。
老子的前程岂是几个衙役能够左右的?
真真是口出狂言。
程大牛骂骂咧咧的出了养济院,并大声朝着里边喝道:“尔等以后在洛阳城里别让老子看见。”
虽说做足了场面工夫,可程大牛未必心中不虚,即便给自己做够了心里建设,可自己这前程毕竟要紧。
于是放完了狠话,也未赶着回家,而是直奔折冲府,问清楚了也好安心。
……………………
官道上,一行车队又低调的开始了行程。
今日褚遂良没有窝在车厢了,而是骑在马上正在与崔尧争论不休。
“如此高高抬起,却轻轻放下,究竟视朝廷法度何在?又将大唐律放在何处?”
“老大人莫要乱扣帽子,关朝廷法度什么事?又哪有现成的大唐律例?
私藏枪支这一条,从未见诸任何条例!哪有不教而诛的道理?”
褚遂良气笑了,大声驳斥道:“口口声声,言必称民间持枪之危害,当真要杀鸡儆猴的时候,又来的哪门子妇人之仁?
莫不是还以为你崔尧是大总管不成?你这是军阀习气!你莫忘了,你首先是国朝重臣!不是几个兵痞的将主!”
“老褚,你的意思是某家护短咯?我他妈认识他们是谁吗?查处的退役将士多出自于左右领军卫、左右监门卫,跟某家有半文钱的关系?
某家当初领的左武卫和右威卫!少整这些莫须有的东西!”
“呵,既然不是你麾下儿郎,你做哪门子好事?你给老夫说说,涉嫌谋逆之罪,不说就地正法,至少也要流放八百里吧?
你给老夫解释解释,什么他妈的叫口头警告?什么他妈的又叫记大过一次?
你当朝廷法度是儿戏呢?”
“你诽谤啊,单单是只这两样?还有社区义务劳动三个月的事,你怎么不提呢?”
褚遂良须发皆张,并指如戟呵斥道:“滑天下之大稽!大唐律里何曾有这等处置之法?社区劳动?哪门子的社区?又劳动什么?
定义如此宽泛,岂不是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了?
不对,呸!
险些让你带偏了,老夫且问你,私藏甲胄是何罪?那是斩首的罪过,再看看私藏火器,危害程度不相上下吧?
自古侠以武犯禁 ,你纵容这等武夫身怀利器,便是种下了祸乱的根由,真真的贻害万年!”
崔尧好整以暇地说道:“私藏甲胄三幅以上,判斩立决,这是有明文规定的律例,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可火枪呢?相应的法度条例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目前也只有军中有正式文书,规定火器私相授受,杖则二十!
然,这一点也只是针对在职府兵不经上官允许,在未入战区之时的暂时条例。
然后呢?没了!对于退役府兵私藏火器归乡的处罚,是一片空白!
这是朝廷法度的缺失!主要罪责非是在府兵,而是在朝廷!”
“事事都要靠法度,那还要我等执政者做什么?自古都是以人治国,可不是以法治国!”
“不教而诛谓之虐!这才是最大的道理!这才是施政者最应该考量的典范。”
马伯谦等人在一旁听的胆战心惊,心说这老倌到底是哪尊大佛?张口闭口就要摘人脑袋,须知他们可不只是私藏枪支,还参与抢劫哩。
还有这新认的家主是真刚啊,有事是真上啊,把那个明眼看着就不好惹的老头怼的一愣一愣的。
“你便是偏袒武夫!无是非观念!”
“法无禁止即可为,此乃天经地义!若想规避此类行径,那就趁早立法!”
“荒唐,老夫竟不知你这厮竟是法家门徒!”
“笑话,我华夏自古便是儒皮法骨,否则还要大唐律作甚?难道是当摆设吗?”
“竖子不足与谋!”
“腐儒草菅人命!”
“哼!”
“哼!”
两人四周方圆十步没一个人靠近,便是李承乾的马车也躲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上一身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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