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裁雪的呼吸变快了一些,他的耳边逐渐响起了他自己的心跳。
是巧合吗?
他的直觉告诉他否定的答案。
他用指腹在刻痕上来回抚摸,每一次都让他更加确信——这个被划掉的名字,就是沈屏秋。
但是沈屏秋看着与一般人类无异,并不像这里的妖族那样白发红眸……
不,不对,照先前在暗室中偶遇的那几人的说法,他们应该是可以伪装成别的样子的,所以这一点并不能作为驳斥的证据。
如果沈屏秋当真是这一妖族的后裔,她知道玉门城寨的存在吗?
季裁雪思绪翻飞,说到底他与沈屏秋仅有过一面之缘,对于她生平经历无甚了解,何况就算沈屏秋当真是妖族,这也只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事实,仅此而已。
于是他慢慢地镇定了下来,他指尖下落,摸到了另一个被划掉涂黑的名字上。这个名字是沈浮屠?不过沈浮屠是沈屏秋的养子,没有真正的亲缘关系,会被记录在这张族谱上吗?
他仔细分辨着,很快便判断出第二个字并不是浮,这是个上下结构的字,上面是“十”,下面是……
这是“南”字?
他没有停顿,又去摸下一个字,他全神贯注,因而没有注意到几步开外的南游契将手掌从向上翻回到了向下,显然是已经结束了打坐。
有目光凭借灰暗的光线,穿过他脸侧吹落的发丝,不着痕迹地停在他那一小截露出来的侧脸。
若是平时,季裁雪或许是能察觉到这种不作掩饰的目光的。
然而眼下,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摁在凹陷中,他的眼睫在轻轻颤动,而在睫毛投下的阴影中,他的眼眸里有茫然、困惑、迟疑等混杂而成的复杂情绪。
沈南烛。
他未曾听过这个名字。
但他认识长生门的现任掌门——南烛。
牙齿微微咬着下唇,或许是巧合吧——他这样对自己说,说出一些他自己都感到怀疑的话。
沈屏秋,沈南烛,若是只有这两个名字,他是决计不会如此轻率地揣测什么的,可是那个杀死沈屏秋养子的人,在院中留下了那枚带有香气的木牌,那香气……正巧与南烛身上的香味一致。
不……不,这香味并不能作为怀疑南烛的凭证,或许真如秦铸所说,这只不过是一种非常常见的香薰味道呢?“满天星”失窃一案事关重大,他不该仅仅因此就怀疑别人。
何况南烛还是柳朝颜的师尊,怎么可能会是他窃走了柳家的“满天星”。
他强迫自己收回了手,脑中却依然盘旋着方才的猜测。直到这时他才感受到那道如有实感的视线,他转头的动作略显僵硬,大概因为那仍残留于脖颈的酸痛感。
在幽暗光线中对视,他其实并不能看清南游契的眼睛,而对方也比他先一步开口,陈述的语气:
“你有所发现。”
他望见少年的眼睛,望见其中如游鱼般难以掩盖的、不平静的心绪。少年开了口,却问了他一个仿佛毫不相干的问题:
“沉山果,香白木,薄烟花——在香薰中,这是一种很常见的组合吗?”
季裁雪看不清南游契神色,只能察觉到对方周身气势沉寂而厚重,如若高墙筑起,显然是对他有所防备。
算了,他本来也没指望从南游契这里获得什么答案,只是方才这问题在心中一直盘旋不下,一时冲动,才说出口而已。
他未再追问此事,指尖从凹凸不平的墙面脱离,他侧过身,确保那两个被涂成黑乎乎一片的名字能落入南游契视野里。
“这里有两个被划掉的名字,没有彻底划烂,我刚刚试着摸了摸,其中有个名字,好像是沈屏秋前辈。”
南游契神色微动,他起身走到了季裁雪跟前,半蹲下来用手指探查了两道刻痕。季裁雪垂着眼睛看着他动作,既然南游契不追问另一个名字,他必然也不会主动开口。
直到南游契的手指移向下方的那个名字,季裁雪跟着不动声色地抬眼,距离太近,他不敢直勾勾地打量南游契的神色,只一边视线凝着一处装作放空,一边用余光观察人神色。
气氛在某一刻发生转折,季裁雪感受到了那种令人肩脊发沉的威压。他不再拐弯抹角,当即转头去看南游契,目光相撞,下一秒是南游契冷冷开口:
“你在怀疑掌门?”
明显质问的语气,季裁雪短暂地怔了一下,拧起眉辩解道:“我不会因为一个相似的名字就产生莫须有的怀疑……”
“‘曾恨静水’——你刚刚所说的那三味香料调制成的香薰,传闻乃一位千年前的大能所创。时隔经年,如今制香秘方只在天下书局的藏书阁中收藏。”南游契打断了他的话,仿佛不欲听他多作狡辩,“加之三味原料都十分罕见珍贵,放眼修真界,恐怕都找不出几个使用这种香薰的人。”
“而掌门,却恰是其一。”
季裁雪目光一凝,面对南游契昭然若揭的怀疑,他最先感到的却并非惶恐惊惧,只因南游契的说法证实了先前埋在他脑中的疑惑——秦铸的说辞,果然有问题!
“曾恨静水”根本就不是常见的香薰,秦铸分明认出了木牌上残留的香气是“曾恨静水”,而他作为掌门的亲传大弟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南烛使用的正是这款香薰。
他明知如此,却故意不言……
不,应该说,他在撒谎!
诸多信息于电光火石间在季裁雪脑中闪过,回过神后他带着满心急切,当即便想将他的发现告知南游契,却在开口前生生顿住,他想到——南游契不信任他,而且秦铸是南游契的亲师兄。
所以出口的话语掐去了有关秦铸的一切,他只说:“那枚遗失在沈家院中的令牌,上面有‘曾恨静水’的气味。”
语毕未多久他便察觉到了异样,应当出现在南游契脸上的、哪怕分毫的讶然或思索全都未曾展露,南游契看他的眼神依然沉冷,只是紫眸深处,闪过了一抹好似深恶痛绝的情绪。
那抹情绪旋即湮灭,快到季裁雪无法判断那是不是他一时眼花的错觉。
“作为骗子,你的演技未免过于拙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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