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雪吹寒。
云海之上，两道近乎于法相的庞大天地异象撞破雪幕，撑开云海。
白袍大袖飘动，扯落粲目剑光一线。
一剑落，雪白剑气狭长锋芒刺目，剑光明灭细碎。磅礴的力量，却又透露出极尽锋芒，将周围虚空割裂出一道道裂缝。
身后，赤金神莲异象与楚天椿冥界遥遥对峙相互压胜侵吞，暂时相持。
楚天圣子面色稍显难看过后，便是平静。
家世，背景，机缘，功法，神物，哪一样可以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怀有此等异象？
青绿参天树木摇曳，雨椿一手抵扇柄，一手轻轻划出奇异弧形，片片青叶相随，在身前划出叶障，抵住从天泄落的剑气。
他有些想不通这个问题…………
想不通，那便不想。
雪衣荡漾，一片片蕴含玄奥晦涩符文的翠绿叶与剑气碰撞，在身前三尺之地不断崩溃开来。雨椿将折扇别在腰间，缓缓踏虚而行，与那即将撞见的白袍少年相对而去。
此行前来，他已探知一来是为了探探这帮敢掀桌子逆伐王庭的蝗妖虚实，二来倒也确实是因为小妹之事。
修道之人，苦求大道，幽居修行，远离红尘，心外无物，惟长生而不期。二十几年来，雨族之内，若说谁能令雨椿稍有牵挂者，那一定是非小妹莫属。至于其他族人，乃至于自己那平庸父上，雨椿实难有太多牵挂。
昔年，他曾赠予小妹一枚心念玉佩，一旦雨湫受险，他必能察觉。此前不久，他本结庐幽居洞天修行，却忽然心念一颤，顿知小妹遇到了险境。
奈何他出洞天福地需要一定时间，加之小妹在王庭祖地之内尚有魂血留存，费点代价，复原并不是难事。是以，他方才按下心绪，直到近日才得以出关。
方一出来，便听闻李兆南成帝之事，帝威难阻，他虽心气极高，料定未来帝路之上也必定有他之身影，但却也不会在此时触霉头。
他本欲带小妹回洞天福地修行，避开此次王庭灾劫，但却在出来的路上得军师传讯，言李兆南正在收纳周边禁区势力，想来三日之内应顾不得这些叛军，让他在水渡城阻其三日。
三日之后，便交由军师，到时哪怕李兆南亲自赶赴，也自有其对抗。此外，许是怕他不来，这位军师同样告诉了他小妹之事。
恰恰如此，若非小妹之事，便是雨族尽灭，于他雨椿而言又有何伤焉？
摇了摇头，思绪渐渐回转，最后一片绿叶抵住刺来到森寒剑尖，恐怖凌厉的剑气将面庞刮的刺痛。
雨椿眼帘微抬，并拢指尖轻轻在剑身一弹，错开寒锋，同时一掌拍向这位胸膛早已空空如也少年，扯嘴笑了笑。
“此境之下，这般一剑已是很不错了。”
若是面对寻常修士，孟希言的这一剑，已是极为强大。可惜，他对面的是被列为圣子级人物的楚天圣子，更是一位哪怕在诸多圣子中亦是位于前列的圣子。
方才入道的剑，在他看来，稚嫩得如同初生的稚儿，哪怕有着不错的气象，可凭借这样的一剑，就想让一位圣子级人物高看一眼，却还远远不够。
手拂清风，横压而下，恐怖天威涵盖掌心方寸之地。抬头看了看这粲金色的箴言海，这位楚天圣子首次轻笑出声，道，
“你可知……何为圣子？”
下一刻，雪衣飘忽不定，手掌似缓实快地向前而去，与那化作一条黑线的孟希言相对，顷刻临身。
光影模糊之中，一掌推出！
孟希言眸光黯灭，却又顷刻若渊，不知何时归鞘的剑，雷音滚动，剑势纳于三尺鞘内，剑气如潮水不绝，于大袖之中，肆虐开来。
这一刹，许久不曾说话的少年，方才于惊鸿一瞥之中抬首，漆黑的眸子之中，仿佛有细碎的锋芒，
“圣子如何……与我何干……”
“还有，是谁与你说，那一剑，便是我的极限了？”
一柄铁黑色的剑鞘突兀地横于两人之间，被一只苍白如鬼的手牢牢攥紧。
一只手轻轻抵住了剑柄。
而后。
剑出鞘。
楚天圣子一怔，一对如水星眸之中，倒映出了一线狭长的粲然剑光，向着夜空，斩开了一线光明。
什么时候！！？
楚天圣子瞳孔剧震，却恍然发现，自身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再无法动弹一丝一毫。
不对！
不是无法动弹，而是动作被放慢了数百倍乃至数万倍！
雪白剑光掠过，极尽锋芒斩戮，拦腰划断楚天圣子身躯，连同其后的虚空，一同切开，斩开一天光明。
咔嚓～
轻微声响传来，大雪已是归剑入鞘。
颇有些错愕的楚天圣子，掌风停滞在了半空之中，温热的鲜血缓缓渲染衣袍。
孟希言停留在雨椿身前，没有离去，只是催动佛心种莲修补身躯，随意瞥了一眼不曾消散的楚天椿冥界，缓缓说道，
“楚天椿冥界不当只有这般程度……我给你机会……用出你的手段。”
“让我看一看……敢以八千岁轮回的风彩。”
或许，这世间有很多人比孟希言更强，甚至强了太多，但如果是同龄人，那这很多人中，便少了许多，若再是同境之人，那么这很多人中，便只剩下了一小撮人。小到，近乎于无！
这位楚天圣子很强，但面对以同境面对他，还敢如此托大，便真是厕所里点灯了。
当然，孟希言自然知道，仅凭这一剑，绝无法杀死此人，楚天椿冥界之神异，不会就此止步。换句话说，真正的战斗，从这一刻方才开始，但这并不妨碍孟希言在这楚天圣子大道之上横插一脚。
天才人物，若有背景，族内一般都有复活手段，哪怕复活代价极大，但也算是给了这些行走在外的天骄第二条命。孟希言所做的，就是要像对待那苍黄帝极体一般，不仅要灭杀此人一次，更要将其道心连同打破。
而要想打破一位天骄的道心，除了特殊手段之外，最简单的方法，便是以最蛮横不讲理的姿态，将其一再冲击，直至道心支离破碎。
当然，或许这位楚天圣子道心极为坚韧，难以打碎。但哪怕是只能在其大道留下一个印记，孟希言也不会有丝毫吝啬出手。
齐江最不需要怜悯的，便是蛮族。
是以，这场道心拔河，此刻才是热身结束，战斗正式开启之时。
便在孟希言话音落下之际。
参天大椿微微震颤，天地忽有叶落。
落叶纷飞舞，初落清翠如雨润，再落之时，已是红叶如霜，三落之时，又复青翠欲滴。
青红变换，叶落升空，春秋代序，时光轮转，异兽虚影遨游虚空。鲜血回流，那道拦腰血线，仿佛时光倒流，顷刻消散。
楚天圣子不再错愕，却代之的，是一对眸蕴青红二叶的粲然眸子。
而与之相对的，是一双漆黑如渊的眸子，眸中细碎剑光流淌。
四目相对之际，掌风剑鸣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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