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贝壳留声...欢迎回家！
大风天伸出手，在空中滞留了两秒。石碑上的文字不算繁多，只有寥寥几行。
鲛人的文字和新旧世界的文字都不太相同，笔画极少，勾连处较为圆滑，毫无笔锋。
“像是贝壳。”蓝调说道，“你看，这些文字的大轮廓无一例外都是圆形。”
的确，石碑上的文字像极了贝壳，外围是圆，内部生出的笔画全是贝壳里的珍珠，起到真正表情达意的作用。
莫比乌斯站在一旁，目光从珊瑚林移到大风天的手。对方这是要做什么？
她没问，只是看着大风天把悬空的手覆上了石碑表面的凹槽。
紧接着，柔和的女声从石碑中传出。更准确点说，是从石碑上的文字里发出。
“此处为深海的冢，记录了我们的文明。极寂之海干涸之际，我们收集无数贝壳，镌刻文字，借以留声。”
“伟大的神与我们共存，一同守护繁育的真理。”
“我们只愿千百年后的某一天，我们的孩子能够穿越痛苦和仇恨来到这里，继承记忆与魂灵。”
“欢迎回家，我们亲爱的孩子。”
她所说的东西直接进入大风天和莫比乌斯的脑海，即使听不懂鲛人一族的语言，也能以意识的形态让人理解透彻。
留声者不是寂底，从语气和用词来看，她应当是鲛人族领袖级别的人物。
“她确实把我认作了鲛人。”大风天缓缓移开手，石碑后的坟冢裂出一条甬道。
莫比乌斯惊诧无比，脑中的回响尚未停息。令她更惊讶的是为什么大风天作为人类却可以被石碑认作是鲛人？
“你......是人是鱼？”
大风天拍拍大腿：“你说呢？”
“但是......”莫比乌斯还是很困惑，“不是说只有鲛人血脉才能打开坟冢吗？”
大风天不知该怎么和对方解释，只好把自己曾遇到塞壬的事情全都告诉她。
莫比乌斯越听越觉得离奇，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奇怪的经历？
她听完这些后不禁猜测：“你曾进入过塞壬的领域，身上可能沾染了它的气息。我想石碑检测的不是血脉，而是气息。”
大风天点点头，“鲛人一族明白，千百年后的族人也许已经没了血脉，只有灵魂中的气息尚存于世。”
“真可怜。”
“......先进去吧。”
“好。”
深海之冢的甬道极为宽阔，足够三四人一起并肩而行。甬道不长，走了不到十分钟就能看到更加开阔的墓室。
甬道直通的墓室里依旧是一座石碑，上面镌刻着贝壳样子的小字。
“不是说用贝壳刻字么？”
目前的景象和两人想象中不太一样，刚才她们就已经很疑惑，女声说鲛人收集贝壳，借助贝壳留声。
但真正发出声音的却是石碑？
蓝调笑道：“你仔细摸摸这块碑。”
大风天用指尖摩挲，奇异的光滑触感让她陡然明白了一切。这座石碑，还有刚才的石碑，全都是用贝壳制成的！
她招呼莫比乌斯也来抚摸石碑，对方一碰便惊讶地叫道：“原来是这样！因为贝壳太小，想说的话又太多，只好把贝壳碾碎，然后建成碑。”
石碑经历的岁月太过悠长，作为贝壳的莹亮早已消散，可光滑的触感依旧存在。
乍一看的确很难看出这石碑竟是贝壳之碑！
一时间，两人心中思绪纷杂，情绪都有了起伏。一个与刚才女声截然不同的老人声音从石碑上传出：
“欢迎走进深海冢......我们的孩子。我是鲛人一族的长老，也是贝壳留声计划的倡导者之一。”
“很高兴你能走到这里，想必这一路一定很辛苦吧。贝壳宝贵，我本不应该说无用的寒暄话，但我想你不会怪罪我这个浪费资源的老头子。”
“我想对你说，或者往好了想，我想对你们说......孩子们，忘记仇恨，我们鲛人寿命绵长，如果把记忆的空地都留给痛苦，那实在是太过可悲可叹。”
“当我留下这段声音时，距离我们的灭亡已经不太远了。一些小人鱼正在被送往其他可能存活的栖息地，嗯，看来他们成功了，不然我也见不到现在的你们了。”
他语气含笑，像是真的很高兴。
“我听说，世界上只剩下一条江。叫彩虹江是吧，你们一定是从那里来的。”
“......”大风天沉默了，她此刻终于能得出结论，塞壬的确是鲛人的后裔，在海洋毁灭后逃往了彩虹江。
这些留声贝壳碑，等待的真正之人，也应当是塞壬。
老人鱼喃喃道：“唉，你们到底是怎么褪去鱼尾的呢？海洋即将干涸，那来到深海冢怕是得靠人类的双腿。”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了。”他笑道，带着哽咽，“往里走，我们还有很多话想告诉你。”
莫比乌斯心中悲伤不已，仿佛进入这里后，她便成为了鲛人的一员。
“新世界的塞壬恐怕只有那一只。”蓝调道，就连她也不再保持冷淡，叹息一声，“所以寂底才会问你，‘这世间还剩几个你’。”
“祂想知道，自己的族人还剩下多少幸存者。”
大风天静静等待老人鱼说完才将手从石碑上移开。原本无法理解的贝壳文字不再那般陌生，每个字都能对应上鲛人长老的话语。
这里的确是坟冢，但也不仅仅是坟冢。鲛人反复强调忘记仇恨，建造深海冢的目的却也是为了铭记某些东西。
但那些东西绝非仇恨或是痛苦。他们声声泣血，字字含泪，用永恒的贝壳写下留给幸存者的宽慰，他们想用最洪亮的声音大喊：
“欢迎回家！”
一丝莹白的亮光从石碑上脱离，落到大风天的指尖，化作一簇光线缠住她的手指，攀附其上，如依恋母亲的孩童。
莫比乌斯叹道：“可惜鲛人一族等不来他们真正想等的人，塞壬海妖永远无法离开彩虹江。”
“但至少我们替它来了，也算是安慰，不是吗？”大风天摇晃着联络台，依旧没有信号。
好在从神居士那里得到的定位器没有失效，上面的红点在不断往前，说明前面的两拨人还没有遇上。
她暗暗想到，塞壬既然在她身上寄托了气息，一定是早已料到今日的情况。
将灵魂埋葬于月光的塞壬，将记忆镌刻于贝壳的鲛人......无论如何，她也要替塞壬记住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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