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敢自卫队”成功清剿牛头山匪寨的消息，如疾风般迅速传遍整个大乾朝，甚至远播至他国。
下陵府林氏、秦林府赵氏等几个传承千年的氏族，也通过各自的探子，获取了最为详尽的情报。
京城皇宫的御书房内，骠骑卫送来的紧急情报正摆放在御案之上。
康顺帝与荣王此刻皆在御书房中，二人已经看过那份情报，正坐在茶几旁品茶。
“荣弟，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康顺帝放下茶杯，眉头微蹙，向身旁的荣王问道。
荣王放下茶盏，略微沉吟后开口道：“不瞒皇兄，说起陈玉华此人，臣弟与他倒有过两面之缘。”
康顺帝闻言，惊讶地瞥了荣王一眼，但并未开口打断他。
荣王随就把去年为母妃亲自向陈玉华讨要饭食，以及上门购买厨艺配方的事情，大致向康顺帝讲述了一遍。
“此人当时便有诸多地方让臣弟深感惊奇。他还发明了一种叫做高转筒车的取水系统，能将江水引至十来丈高的地方。臣弟原本打算等那水车竣工后，便将他举荐给皇兄，不巧皇兄那时召臣弟回京过年。”
康顺帝突然抬手打断荣王的话，开口问道：“佐鸣，朕记得清阳县曾有报功之事，是否就是荣王所说的这件事？”
听到皇帝问话，一位年约三十岁的太监从门后暗处走出，躬身答道：“启禀陛下，确有此事。不过报功之人是清阳县的县令，并未提及陈玉华之名，想来是被冒功了。”
“竟有这等事？”康顺帝还未开口，荣王便已满脸讶然。
康顺帝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没想到自己竟被人蒙骗。
此事看似只是县令抢夺百姓功劳的小事，但往大了说，这可是欺君之罪。
“传朕旨意，令骠骑卫将清阳县县令缉拿，斩立决，抄家株连九族！”康顺帝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欺君之罪，是皇帝最为不能容忍的大罪之一，按律当抄家问斩、株连三族。
但此事已过去许久，康顺帝直到今日才知晓自己被一个小小县令欺骗，盛怒之下，有意加大惩罚力度。
如今氏族势力过于强大，皇室日渐势微，康顺帝唯有在京城才能真正一言九鼎，旨意一出京城，便会遭遇各种阳奉阴违，权威一落千丈。
他急需行霹雳手段，以杀鸡儆猴，震慑那些愈发肆无忌惮之人。
佐鸣是从康顺帝年少时便侍奉在侧的太监，自然明白皇帝此刻的心情。
但他没有领命而去，反而连忙跪地劝道：“还请陛下息怒。那冒功的县令已然身死，奴婢斗胆请陛下就此作罢！”
康顺帝本就盛怒且敏感，顿时又非但没有听劝，反而更加勃然大怒，抓起茶几上的茶盏，狠狠砸在佐鸣面前的华贵地毯上。
“啪”的一声，茶盏质量上乘，并未摔坏，只是茶汤四溅，溅了佐鸣一脸。
佐鸣吓得浑身颤抖，但他连擦拭一下都都不敢，只敢拼命地磕头。
还好御书房里铺着厚实的地毯，若是换成大乾殿那硬实的金砖，怕是已经头破血流了。
荣王的封地万宁城与清阳县相邻，自然知晓那个县令的背景，也能理解佐鸣为何冒险劝谏皇帝。
他叹了口气，说道：“皇兄暂且饶过佐内监，他并非有意触怒您。”
未等康顺帝回应，荣王又接着说：“臣弟知道那个县令，乃是秦林府赵氏的旁支，却不知他已然去世。”
佐鸣听到荣王为自己说话，赶忙趁机解释：“陛下，那县令年中遭遇鼓山府五峰山海盗夜袭县衙，已经丧命，也算是得到了报应。您就不必再为一个死人动怒了！”
佐鸣身为康顺帝的掌印太监，所有官员的任命都需经他之手替皇帝盖章。
寻常更换县令的事情或许不会被他记住，但清阳县并非普通之地，因此他对此事印象深刻，也知晓县令的出身来历。
康顺帝若要诛那个赵姓县令的九族，就意味着要诛秦林府赵氏满门。
然而秦林府赵氏已屹立千年，历经数个皇朝更迭，非但未曾覆灭，如今更是鼎盛。
皇帝的这道旨意，恐怕不仅无法诛灭赵氏九族，最终还会让自己颜面扫地。
佐鸣深知其中利害，才宁愿冒死劝谏，也不能让皇帝失了颜面。
康顺帝重重一掌拍在茶几上，雕花珍木茶几瞬间“哗”地散了一地，这虽彰显了他非同一般的武力，但也表明他的怒火无处发泄。
除非他能率领军队对氏族集团进行雷霆镇压，否则只能将此事当作不知。
荣王满脸歉意地说：“臣弟自去年岁末便来到京城，并不知晓清阳县换了县令，也不清楚有人拿高转筒车向朝廷邀功，不然当时或许能让赵氏付出一些代价。”
“此事与你无关。”康顺帝叹息道，“孤自登基以来，便一心励精图治，然而氏族势力遍布朝廷，不仅大肆截取朝廷利益，还致使各地匪患丛生、民不聊生，本朝如今已有改朝换代的征兆啊！”
他神情略显落寞，挥手让佐鸣退下，眼底满是无奈。
利益都被氏族贪墨，而所有的恶名却都由他这个皇帝来背。
他哪里像是皇帝，分明就是氏族集团壮大自身的工具。
荣王没想到康顺帝会亲口说出“改朝换代”这般丧气的话，惊愕之间，连忙开口劝谏：“皇兄乃九五之尊，正值春秋鼎盛，切不可心灰意冷。”
他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空洞，又接着说：“氏族势力强大并非本朝独有，各国历朝历代皆是如此，皇兄已然做得很好了。只可惜那些氏族相互勾结，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否则朝廷即便不能一举清除氏族势力，也能逐个将其镇压……”
荣王突然住了口，双眼兴奋地与康顺帝对视，随后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陈玉华！”紧接着，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笑着笑着，康顺帝又止住笑声，皱起了眉头。
“皇兄为何发愁？”荣王有些不解地问道。
他们刚刚都想到，皇室无法明目张胆地对付氏族势力，但陈玉华的“果敢自卫队”却可以，而且已经将崔氏的武装力量消灭殆尽，做到了皇室一直想做却做不到、不敢做的事。
在荣王看来，皇室可以暗中扶持陈玉华，让他替皇室逐一铲除那些氏族，最后再收回陈玉华的兵权，如此便能解决数千年来掌权者面临的最大隐患，大乾朝也能从此开创万世基业。
荣王坚信，以陈玉华的能力，定能完成这一重任。
这是上天怜悯皇兄的才华与不易，降下的一把利刃，为皇兄披荆斩棘，破除数千年的毒瘤，成就皇兄的不世功业，可为何皇兄看起来依然忧心忡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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