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万美金，对于这些躺在龙血簿上的混血种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天文数字，但也绝对不是小数目。这可是现金流，而不是股票或者期货。
路明非瞥了一眼一旁的橘政宗。这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和服，凝神闭目，眉间像是刀笔落了灰的男人，就是日本蛇岐八家的领袖，也是源稚生和源稚女的家长——橘政宗。
这是路明非第一次见到他。源稚生已经失踪，源稚女正在龙化，上杉绘梨衣“手搓”了一个尼伯龙根，而橘政宗是把他们带到卡塞尔学院的人。他本来就要去见他，现在他出现在这里算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500万一次。”
“500万两次。”
“500万三次。”
尘埃落定，锤定钟响。
路明非没有再举牌。拍卖场中的混血种也没有人再举牌。那个青铜兽首，归属于蛇岐八家的橘政宗。
路明非的策略是浑水摸鱼，在场的人都是混血种，各种底细属于门清。他得把自己假装成逍遥散人，东一榔头西一摆锤，但只有他和苏恩熙知道，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太刀妒忌。
但他是出头鸟，这次的拍卖场是按阶次划分的，拿到“3”的号牌的他注定就是别人的眼中钉。在这个位置，你要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只有两种打法：一是掩盖你的真正目的，就像路明非现在一样，偶尔举个牌，还要跟人假装角力却不敌；二就是，直接摊牌，展示你的家底，没有人愿意跟你争，因为他们要付出的代价要远远多于你。
这个蛇岐八家的橘政宗明显就是这个打法。蛇岐八家掌控着日本的黑道、风俗业和赌博业，苏恩熙告诉过路明非，他们的营业收入甚至要超过日本的索尼集团。
一亿美金，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天文数字。但对于混血种来说，远远不是。龙血让他们天然地高人一等，秘党的传承让他们把握着世界的经济命脉。真正的金钱就像血统一样，靠的是代代累积，而不是基因突变。
“李嘉图，看清你的对手。”苏恩熙对路明非说。
对，他的首要目标是看清他的对手。
现场的所有混血种，薯片师姐都提前做过背调，他不是空手来的。现场所有混血种，身后所代表的家族、其血统，还有他手上有的筹码，薯片师姐都调查过。
他坐在这里，代表的是卡塞尔学院。他告诉自己：如果今天来的是希尔伯特·让·昂热，他一定会把太刀妒忌带回卡塞尔学院。
灯光突然暗下。
伴随着密致的脚步声，几个人扛着一套重物上了台，路明非听到了沉重的喘息声，还有重物摇晃发出的银铃声。
灯光亮起，光束聚焦。
出现在拍卖台上的是一套青铜编钟，共有上七、中九、下五共二十一个钟体。编钟悬挂在钟架上，钟体表面刻着古老的蟠螭纹。
某种声音突然如同传荡的弦波，噔地一声传进路明非的脑海里。
“皇皇上天，昭临下土。
集地之灵，隆甘风雨。
庶物群生，各得其所。
靡今靡古，维予一人。
宫商之语，敬拜皇天。
宫商之语，敬拜皇天。”
群臣跪拜，跪拜天命。
路明非感觉自己膝盖跪地，直到有人说起“平身”，他才缓缓地扶膝坐起。
他看见的是一个巨大的青铜宫殿，扶摇而起，足有百丈高。九根盘龙之柱攀銮沿凤，直抵天庭。
在他面前，是用青铜打造的九龙皇座，而在那皇座之上，是……
诺顿！
龙王诺顿。
路明非猛地惊醒。不，应该说是猛地抽离。刚才那皇殿之下，他是有意识的，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意识到了那是龙文。
路明非四处张望，昏黄色灯光之下的拍卖场，刚才那些跟路明非展示“血统”的混血种们全都双瞳空洞，路明非身侧的苏恩熙也是一样。
路明非现在对这些龙文有一定的抵御能力，一是因为他的血统，二就是因为他习惯了。真的习惯了。他已经见过千年前的青铜城，也见过百年前的王恭厂，龙族君王留下的刻痕在龙文里，而他现在能清醒地意识到他不是向诺顿跪拜的臣子，也不是被诓骗去倒斗的掘墓人，他能意识到他是路明非。
这套编钟和刚才的青铜兽首一样，绝对是那座青铜城的遗物。而编钟上的蟠螭纹，那不是简单的纹路，那里刻印的就是古老的龙文。
龙文被雕刻在器皿上，被留在空间的回响里。龙文跨越千年重新响起，每一个踏入的混血种都会蚀骨刻痕。
此时，路明非的眼睛突然凝视。在这片一片虚无的拍卖场里，有一个人的眼睛和他聚焦了——
橘政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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