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狭窄的地牢内，北皇冥序望着满身鲜血的塔尔洛琳，神情复杂。
身为安北军的统帅，他太想替天庭除去这个魔头，但他不能。
不仅仅是因为天庭早已将她视为劝降沧雪族的突破口，更是因为，她曾是冰魄的师父。
冰魄说过，塔尔洛琳是她最尊敬的人。她一定不希望塔尔就这么屈辱地死在敌营。
冰魄赶到的时候，医师正在为囚笼中的塔尔验伤。
“塔尔是沧雪三魔头之一，多强大的妖兽都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望着塔尔浑身触目惊心的伤疤，冰魄眉头紧锁。她担心她的伤情，但不能否认她伤得诡异。
冥序：“安北军已经向沧雪族传讯，你觉得他们会用什么来换塔尔的命？”
冰魄眸中闪过一丝阴冷：“沧雪族，不会挽救同族。”
这句话，冰魄告诉过她无数次。但他没有一次当真：“她是沧雪鹰族的领袖，若她出事......”
“鹰族永远会有新的领袖接替她。北皇殿下，您或许不明白。塔尔洛琳纵横风凌角近三万年，她麾下不缺良将。没有她，鹰族依旧是沧雪族最得力的部族。”
“她是殿下的师父，殿下希望安北军如何处置她？”此情此景，冥序无法轻易做出决断。
“她伤势过重......”冰魄看着塔尔的力量与生机迅速流失，呼吸变得急促，最终背过身去，“她死后，将尸身送去地渊......”
地渊是镇压邪祟的牢狱，天庭会将敌军和叛军存留的尸体投入熔岩，作为巩固封印的养料。
冥序满脸错愕：“我以为你会送她回风凌角。”
冰魄苦笑：“吾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她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此刻也不会例外。就在冥序以为她会向从前一样毫无留恋地离开，迅速赶去执行下一个任务时，婵歆闯入了地牢。
实际上，她早已偷偷跟了过来，只是方才没敢露面。
婵歆拦在冰魄面前声音急切，生怕错过了什么，“殿下留步！婵歆可以救活她！”
冥序看见自己的皇后，难掩内心的激动，一个箭步上前：“你怎么会来里？”
他从她忧愁的眼睛里，看到了许多为难。他苦笑，她总是偷偷来找他。
冰魄冷哼一声：“你要救她？可知道她是谁？”
婵歆推开北皇的臂膀，目光真挚、言辞恳切地回应冰魄：“我只知道殿下不想她死，她对殿下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冥序叹道：“她是沧雪鹰族领袖，塔尔洛琳。”
婵歆：“我听说过她，她曾是雪鹰王殿下的师父。”
“早在两千年前吾同她再无瓜葛！”冰魄语速变得极快，她极少这般展露情绪。
冥序察觉她的异样，便道：“婵歆，你有什么事，随我回营帐里说，雪鹰王尚有公务在身。”
婵歆甩开他的手，提了提自己有些拖地的纱裙，快步靠近塔尔所在的囚笼，语气里满是悲悯：“可是她快死了......雪鹰王殿下......救救她吧！”
冰魄望向囚笼中几乎没有气息的塔尔，她原本雪白的睫毛沾染了血污，长睫下双琥珀色的眼睛或许再也无法睁开，她不禁仰起面孔，似乎只有这样，那些本该尘封的回忆就不会同泪水一起涌出。
冥序第一次从冰魄那盛满精明与决然的眼睛里看见了迷茫。
理智告诉她，她不能救。
但终究是那三千多年的回忆与情感冲垮了一切壁垒，她叹息一声，看向同样愁眉不展的冥序：“吾想救她。”
冥序微微点头，以示认同。
狱吏打开囚笼，婵歆协助他们将塔尔搀扶起来：“我需要一个安静整洁的地方。”
冰魄：“送去吾的营帐。”
冥序也想跟去，被冰魄阻拦：“北皇殿下......此事，吾会上禀帝尊，承担一切后果，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吾，殿下安心去处理军务吧。”
“殿下若不放心，我可以差遣北风为你们护法。”
“不必了，她与皇后不睦，加上她尚在思过期限内，不便出面。”
“好。”踌躇下，又交代她：“......保护好她。”
“好。”冰魄自然会保护好婵歆，就算她不是北皇后，早在她决定拯救塔尔那一刻起，便算是她冰魄的恩人。
婵歆曾在瑶池修习过疗愈之术，塔尔的伤势对她来说并不复杂，无非是妖躯受损严重，灵脉被魔气侵蚀，灵力不支。
塔尔的外伤已经被军营医师处理妥善，她只需要开启灵阵，为她稳住体内魔气，修复灵脉。
但这个过程注定艰难又漫长，稍有不慎，都极易将她自己搭进去。
仅仅是灵阵开启所需要的灵力都浩瀚非凡，好在婵歆的力量不算弱小，能够独自开阵的同时进行疗愈之术。此种功力，放眼整个天庭都没有几人。
冰魄不忍婵歆独自受累，频频为她输送自己的灵力。
几日消耗下来，两人的都疲惫不堪。
幸运的是，塔尔的灵脉已经恢复大成，妖躯开始自愈。
冰魄此刻才算见识了天神的起死回生之力。
冰魄接过下属端来的灵药，递给床榻前的婵歆，一再致谢：“多谢皇后倾力相救。”
“这是我该做的。”婵歆布满愁绪的小脸，挤出一抹微笑，接过灵药，一饮而尽，“殿下......是不是希望婵歆早些离开？”
冰魄凝望着她泪光闪烁的眸子：“安北军营不是皇后可以久待之处。”
婵歆眉头紧蹙，眼中涌起一股韧劲：“若我不做皇后呢？”
冰魄哑然。
“我不想做北皇后了。我可以不做医仙，去做战士，北皇的战士。”
冰魄失笑：“您打算与北皇和离？只是想与他并肩作战？”
“不可以吗？”
“您不爱北皇了吗？”问出这句话时，冰魄自己都有些震惊，自己居然关心起了天神间的情爱之事。
婵歆立刻否认：“才不是！婵歆身在后位，却什么都做不了，自己的孩子保护不了，见北皇一面更是艰难。如果北皇后不是婵歆，换一位能力出众的天神，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她执拗的态度让冰魄看见了自己那位徒儿的影子，忍俊不禁：“你们年轻一代天神的想法，真是如出一辙的可笑。”
“殿下......”婵歆对这位心肠坚硬的雪鹰王早有耳闻，她原本还不相信一介女王能够冷峻到让全天庭畏惧，但见她对谁都是这般冷淡又高高在上的态度，婵歆才体会到，何为北陆真正的严寒。
“若殿下觉得，并肩战斗才算相爱的话，那么北皇为何不选帝尊作他的皇后？为何不选吾？难道北皇与帝尊之间、与吾之间，无爱可言吗？”
“我......”婵歆万没想到，冰魄会拿她自己和帝尊开北皇的玩笑。
“您之所以是北皇后，是因为北皇将您放在他心间的位置上，正如帝尊将吾放在近臣的位置上。”
“可我为何一定遂他之意？”
“当初您嫁与北皇，一定是因为您相信自己足够爱他。但您可以不必在北皇后的位置，这是您与北皇相比吾与帝尊的不同之处。”
“是这样么......”婵歆理解了她话中深意，“若此时提出和离，冥序会伤心，天神们也一定会觉得奇怪。但若不和离，我几时能再次踏入这座军营？”
“曾有人同吾分享过凡间的一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您嫁给北皇不过百年，却只比从前多了一个儿子，吾理解您的不安。北皇孤家寡人几千载，他了无牵挂惯了，只有皇后在瑶池足够安全，他才能同从前一样毫无顾忌地为帝尊效命。”冰魄极少有耐心这样开导一位天神。
若不是她救活了塔尔，依冰魄过去的性子定早将她遣走。
“我......是我浅薄了，一直没能明白帝尊与北皇的良苦用心......”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策天录乱尘踪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