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
天狼族王庭，大汗行宫。
与外面宁静祥和的气氛截然不同，此刻的行宫大殿之内，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当满吉儿带着完颜烈踏入殿门的那一刻，数十道目光，如同草原上最锋利的刀子，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些目光中，有审视，有幸灾乐祸，有冷漠，也有隐藏极深的忌惮。
完颜烈眼角余光扫过大殿两侧站立的众人。
他们都是天狼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各大部落的首领，王庭内的重臣。
这些人，平日里见到自己，哪个不是笑脸相迎，恭敬有加？
可今天，他们的脸上，却挂着一副事不关己，准备看好戏的表情。
完颜烈的大脑在这一瞬间飞速运转，将殿内每一个人的面孔与自己过往的恩怨纠葛一一对应。
左侧那个胖得像座肉山的是黑山部的首领，自己曾抢过他看中的一匹汗血宝马。
右侧那个眼神阴鸷如毒蛇的，是掌管刑罚的百夫长，自己曾为了一个女人，当众折辱过他的儿子。
还有那个……
一个个名字，一件件往事，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可无论他如何思索，都无法将这些零碎的恩怨，与今日这般兴师动众的阵仗联系起来！
父王，不可能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摆出审判的架势！
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图谋！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满吉儿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汗，大王子殿下已经带到了！”
完颜烈瞬间收敛心神，抬头望向大殿最上方的王座。
那里，端坐着一个身形魁梧，不怒自威的男人。
他便是天狼族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草原的雄鹰，完颜思南！
完颜烈不敢有丝毫怠慢，快步上前，对着那道威严的身影，毕恭毕敬地单膝跪地。
“儿臣完颜烈，见过父王！”
声音洪亮，姿态谦卑，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在天狼族，与武朝一样，大汗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哪怕是亲生子嗣，君臣之礼，不可废！
王座之上，完颜思南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长子，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来了？”
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是，父王。”
完-颜烈低头回应。
“起来吧。”
“谢父王！”
得到允许，完颜烈这才缓缓站起身，垂手立于殿下，目光不敢与上方的父王对视。
完颜思南的目光从完颜烈身上移开，扫了一眼他身后如同门神般站立的满吉儿和另外两名天狼卫，随即又重新落回到完颜烈的身上。
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知道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完颜思南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却让大殿内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分。
来了！
完颜烈心中一凛，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他眼珠微不可察地转动着，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
父王究竟知道了什么？
是自己私下联络部落首领？
亦或是……妹妹完颜若雪，真的在秦泽那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一个个可能性被他提出，又被他迅速否决。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大殿内落针可闻，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气氛，渐渐变得焦灼。
豆大的汗珠，开始从完颜烈的额角渗出，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
就在这压抑的气氛即将到达顶点之时，国师北宫伯玉临行前的那番话，如同晨钟暮鼓，在他脑海中轰然响起！
“有什么说什么！没有的事，别人扣在你头上，也不要承认！”
对！
师父说得对！
在没有搞清楚父王的底牌之前，自己绝不能自乱阵脚！
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想到这里，完颜烈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与惶恐。
“儿……儿臣不知！”
这个回答，似乎完全在完颜思南的意料之中。
他那张如刀削斧凿般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不知？”
他淡淡地重复了一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也罢。”
“那为父问你，当初，你极力反对我天狼族与武朝通商，开放黄金商路，现在，你的想法可有什么改变？”
轰！
此言一出，宛如一道惊雷在完颜烈脑中炸响！
通商！
黄金商路！
难道……
完颜烈心头巨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
他只是迟疑了片刻，完颜思南那带着一丝冷意的声音便再度响起，如同重锤般狠狠敲在他的心上！
“怎么？”
“难道这段时间以来，我天狼族百姓生活的改变，你一点儿都看不见吗？”
“还是说，你身为我天狼族的大王子，眼里，压根儿就没有我天狼族的百姓？！”
最后一句质问，声色俱厉，如同草原上的惊雷，响彻整个大殿！
完颜烈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身为大王子，眼里没有百姓！
这是何等严重的指控！
这顶帽子一旦被扣实，别说继承汗位，自己恐怕会立刻被剥夺一切，沦为阶下囚！
他终于明白，今日这是一个局！
一个专门为他设下的，必死之局！
父王声色俱厉的质问，如同草原上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吹散了完颜烈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今日这一切，并非简单的敲打，也不是临时的发难。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围猎！
只是，他想不通，布局之人究竟是谁？
是那个看似柔弱，实则心机深沉的妹妹完颜若雪？
还是父王自己，早已对自己这个长子心生不满，借题发挥，要将自己彻底打入深渊？
又或者，两者皆有？
父王在这场局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主导者，还是被人利用的刀？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翻腾，犹如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但眼下，已容不得他细想！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完颜烈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再次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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