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问话，轻飘飘的，却又重逾万钧！
它像是一柄无形的巨锤，携着万钧雷霆之力，狠狠地砸在了完颜若雪的心湖之上，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嗡！
完颜若雪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汗水，在一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
就连那华美宫装下，紧握着的纤纤玉手，也控制不住地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设想过父王会怀疑，会敲打，会旁敲侧击。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完颜思南竟然会如此直接！如此一针见血！
他甚至没有用“是不是你做的”这种问句，而是直接用“是不是你一个人的主意”来发问！
这其中蕴含的深意，让完颜若雪不寒而栗！
这说明，在父王心中，她，完颜若雪，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他不是在怀疑，他是在确认！
确认她有没有同党！
确认她背后，是否还站着其他人！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她脑海中闪电般划过。
承认？
不，绝对不能承认！
一旦承认，就是“构陷兄长，玩弄权术”，这个罪名，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父王再疼爱她，也绝不会容忍一个将整个天狼族王庭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女儿！
她所有的计划，都建立在“天衣无缝”四个字上。
由阿雷夫发难，自己只是在最恰当的时机，抛出国库物资被盗这根引线。
她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躲在暗处，冷静地看着猎物一步步掉进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整个过程，她甚至没有亲自下场。
可她算到了一切，却唯独漏算了自己这位父王，这头草原上最苍老，也最睿智的雄狮！
他的眼睛，竟是如此毒辣！
竟然能穿透层层迷雾，精准地锁定自己这个藏在最后面的猎人！
怎么办？
完颜若雪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但她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平静。
她知道，此刻，比拼的不是证据，而是心性！
谁先乱，谁就输！
只要她不承认，父王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就不能把她怎么样！
最多，只是猜忌！
而猜忌，是无法定罪的！
短短数息之间，完颜若雪已经做出了决断！
她缓缓抬起头，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庞上，写满了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无辜。
她的眼眸清澈如水，仿佛能倒映出世间最纯净的光。
“父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被误解的委屈，轻轻颤抖着。
“阿雷夫指证大哥，国库出现亏空，雷格将军畏罪自尽……”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儿臣当时……当时也和大家一样，被吓坏了。”
“儿臣……真的不知道父王在说什么……”
她将一个受惊过度、完全状况外的公主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甚至连眼睫毛的每一次轻颤，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空旷的大殿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完颜思南依旧高坐于黄金宝座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看着她那堪称完美的表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对完颜若雪而言，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她感觉父王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仿佛已经剥开了她的血肉，正在审视着她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她的心理防线即将崩溃的刹那。
完颜思南，笑了。
并非怒极反笑，也不是冷笑。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几分欣慰，几分欣赏的笑。
仿佛一位严苛的老师，终于看到了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交出了一份堪称完美的答卷。
“呵呵……”
笑声在大殿中回荡，驱散了那令人窒息的压抑。
完颜若雪猛地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完颜思南缓缓从宝座上站起身，一步步地走下台阶。
他高大的身影，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完颜若雪娇小的身躯完全笼罩。
“心性，谋略，胆识，一样不缺。”
“临危不乱，应对得体。”
完颜思南走到女儿面前，伸出那只布满厚茧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很好。”
轰！
这句评价，不亚于一道惊雷，在完颜若雪的脑海中炸响！
她瞬间明白了！
父王……从一开始，就不是在问罪！
他是在……考验自己！
是啊！
完颜烈今日在大殿上的表现，愚蠢、冲动、懦弱、毫无担当！
雷格为他赴死，他甚至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那卑微求饶，狂喜磕头的丑态，早已让父王失望透顶！
而自己的出现，自己的谋划，自己的冷静……
这一切，反而让父王看到了天狼族未来的希望！
他在完颜烈那里失去的失望，在自己这里，全部都找了回来！
想通了这一层，完颜若雪只觉得浑身一松，那股紧绷到极致的压力，瞬间烟消云散。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完颜思南看着女儿眼中那由惊转喜，再到恍然大悟的灵动光彩，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
他摆了摆手，语气也变得随意起来。
“行了。”
“你要是听不懂，那便当父王没问过。”
“这件事，就此翻篇。”
说完，他话锋一转，原本缓和的眼神，再次变得严肃起来。
“若雪，父王问你。”
“黄金商路，乃是我天狼族百年大计，是能让无数牧民吃饱穿暖的活路。”
“如今，这条路因为血莲教的滋扰，被迫中断。”
“武朝那边，已经暂停了与我们的所有贸易。”
“现在，这块最大的绊脚石，父王已经替你搬开了。”
完颜思南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你，可有把握，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这条黄金之路，重新畅通无阻？”
来了！
真正的考验来了！
完颜若雪心中一凛，随即涌上一股巨大的狂喜！
这无疑是一种认可！一种信任！一种栽培！
她压下心中的激动，没有丝毫犹豫，对着完颜思南，单膝跪地！
这个姿势，不是女儿对父亲，而是臣子对君王！
“父王！”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无穷的自信！
“血莲教之所以能盘踞武朝北疆，成为黄金商路上的毒瘤，靠的无非是两点。”
“其一，是武朝北疆官府的腐朽与无能。”
“其二，便是……雷格将军在背后的暗中支持！”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下完颜思南的脸色，才继续说道。
“雷格为他们提供军备，提供庇护，甚至提供情报，让他们得以不断壮大。”
“如今，雷格已死，我天狼族与血莲教的这层关系，便彻底斩断了！”
“血莲教，就如同一条被斩断了七寸的毒蛇，看似还在挣扎，实则命不久矣！”
“他们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便成了无根之萍！”
“儿臣相信，只要血莲教之乱解决，黄金商路一定会很快畅通如初！”
一番分析，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完颜思南听着，缓缓地点了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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