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连慧不知自己又睡了多久。
屋内点着灯，小哑巴秀儿正坐在灯下撑着头打瞌睡。
胸口不如之前那般憋闷，畅快了许多，身上也有了些力气。
轻轻吞了下口水，满口苦涩的药味。
抬手轻轻敲了下床沿，随即想到秀儿是个哑巴，大约也听不到声音。
不曾想才敲了两下，秀儿便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秀儿走上前来，啊啊了两句后，羞涩地一笑，从桌上的暖壶里倒了半盏热水，小心地喂连慧缓缓喝下。
喝了几口水，小丫头又贴心地用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角。
自始至终，小丫头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动作轻柔，手脚麻利。
连慧脸上露出笑意，小丫头约摸十一二岁年纪，一双眼睛十分澄澈，一眼便能看到她的心底。
这是个心无城府、单纯可爱的小姑娘。
连慧记忆里几乎没有女伴，对这样一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却没有丝毫抵触。
小丫头秀儿放下茶盏，对着连慧打了个手势。
连慧不懂哑语，却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在询问自己是否要去叫人过来。
连慧满眼笑意地点了点头。
秀儿利索地出了门，不一会屋门就被撞开了。
冲进来的不是左秀才和杨虎众兄弟，而是身形矫健的黑子。
黑子三两步便来到了床前，两条前腿搭上了床沿，看向连慧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不安。
连慧看得心疼不已，伸手轻轻抚摸着黑子的头背，柔声说道：“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过些日子，我们就回连阳镇去好不好？”
黑子不知是否听明白了她的话，趴伏在床边，任由连慧不停地抚摸。
谦恭二兄弟再次抬着左秀才进了门，连慧拍了拍黑子，黑子立即会意，离开床边，在床角蹲坐下来。
左秀才上前给连慧把了脉，脸上神色更加轻松了几分。
“胸口还闷吗？伤口疼不疼？还有哪里难受？”左秀才一改往常的刻薄讥讽，出奇了温柔，顿时激得连慧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吃惊地看着左秀才，心道这小老头不会也像自己一样做了什么怪梦吧？
左秀才见她这个样子，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有心想挖苦几句，到底是忍下来了，只狠狠瞪了连慧一眼。
连慧终于放下心来，左秀才还是那个左秀才。
心中暗叹一口气，想来这次自己是把这些人都吓坏了。
连慧缓缓开口，嗓子有些沙哑，气息不足，说话却清晰。
“谁来跟我说说吧。”
短短几个字，屋里人都明白了她想要知道什么。
杨谦忙上前小声说道：“顾大人一直等在外面，你要见他吗？”
连慧点点头，随即对谦恭二兄弟说道：“扶我起来坐一会吧。”
两兄弟没有妄动，目光都看向左秀才。
左秀才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床边，小心翼翼将连慧扶起来，在她身后塞了个靠枕，让她半靠在床上。
“秀才带着黑子先出去吧，你们两个去请顾大人过来，让白狐也过来吧。”
左秀才点点头，谦恭二兄弟抬着他出门，黑子乖乖跟了过去。
很快两人又带着顾衍和白狐相继走了进来。
杨恭搬了个凳子放在床前，顾衍神情复杂地坐了下来。
连慧笑看着顾衍，低声说道：“多谢顾大人。”
顾衍看着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的连慧，轻轻叹了口气。
连慧这一声谢，即是谢他不顾生死去给自己传信，也是谢他在自己受伤后的看护和惦念。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你现在身子虚弱，本不适合多说话。不过有些事你若不弄清楚，想来也难得安宁。”
连慧缓缓点头：“确实如此。不知谢世子伤势如何了？”
顾衍略微犹豫了下，还是如实说了：“不瞒姑娘，谢世子伤得极重，至今未清醒过来。”
连慧眉头紧蹙，吃惊不已。
她当日受伤昏迷前，亲眼看到谢怀玉为了救她，中了假张诚发出的暗器。
醒来之后自是一直惦记着此事，不曾想他伤得比自己还严重。
连慧将目光看向谦恭二兄弟，询问他们那晚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杨恭心虚地说道：“我和哥哥赶过去时，世子还清醒着。他被暗器打伤了腹部，不过看他脸色，那暗器上应是涂有剧毒。”
见连慧依旧眉头紧锁，顾衍安慰道：“你不必担心，宫里太医能人众多，谢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会转危为安。”
连慧心情沉重地回道：“但愿如此，那夜他是为救我而受伤的，他若出事，我良心难安。”
这话一出，屋里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便是谦恭二兄弟也不例外。
两兄弟当时隔得远，根本不知道那一瞬间三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万万没想到谢怀玉竟是因救连慧而受伤。
几人都很想问一问当时的具体情况，可看着连慧虚弱的模样，都主动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顾衍到底没忍住，问出了口：“那夜死在你和谢世子手中的人是谁？”
连慧再次吃惊地看着眼前几人，万万没想到三天过去了，他们居然都不知道那夜跟自己和谢怀玉打得要死要活的人究竟是谁。
不过听顾衍所说，假张诚已经死了，她还是放心了不少。
连慧没有立即回答顾衍，反倒让谦恭二兄弟将那日他昏迷后的事情细说一遍。
当时正是因为感受到两兄弟赶了过去，她才敢任由自己昏迷的。
两兄弟神情讪讪，在几人追问的目光下，将当晚的事情仔细说了。
无影自刎后，两兄弟忧心连慧的伤势，急着想要离开。
当时的谢怀玉已是强弩之末，若是任由他留在那里，出事了就麻烦了。
杨恭无奈，只得背着谢怀玉离开。
在靠近长兴街不远时，他们发现了一队即将迎面而来的殿前司暗卫。
当时了谢怀玉已经人事不知了。
杨恭不想与殿前司的人过多牵扯，悄悄将谢怀玉放在那些人的来路上。
直到看见他们将谢怀玉带走，杨恭才追着杨谦回到了明月轩。
所以谢怀玉若一直未醒来，当晚发生的事情，除了他们这些人和顾衍，外人根本无人知晓。
话到这里，连慧自是为几人解惑：“当夜那人就是张诚，不过他并非张进的兄弟，不过是个戴着面具冒充张诚的假货而已。”
这话一出，几人脸上都露出一副了然之色。
想来他们早有猜测，有此一问，不过是想得到连慧的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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