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十六，在双方一致同意下，再次约定在卫国公府留春苑相见，
这次出现在留春苑的连慧，没有穿她夜行时一贯穿着的黑衣，脸上却依旧戴着那张蝙蝠状面具。
进到书房内室，连慧扫了一眼起身迎接她的三人，嘴角微翘。
除了吴胜生和谢怀玉，还有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
此人身形高大，面容清隽，一双眼睛锐利而又清明。
左手衣袖空荡荡，明晃晃表明了此人的身份。
而三人此时也都一齐看向连慧。
对方身形高挑纤细，身着一套深蓝色束腰长裙，脚上穿着一双轻便的蓝色短靴。
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支润白的玉簪简洁的挽在头顶，与普通闺阁女子满头珠翠的装扮大相径庭。
虽还戴着那张熟悉的面具，却一眼便能看出她女子的身份。
几人不由心中好笑，看来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藏不住了。
可此时她还在遮掩妆容，实在是多此一举。
只是没想到下一瞬，连慧便抬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这一举动着实出乎众人所料。
“见过秦王、吴大人、谢世子。”连慧拱手弯腰行了一礼。
对面三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三双眼睛此时都不自觉看向了眼前女子那张脸。
五官清秀，眉眼英挺，略显稚气的脸庞白得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却无比澄澈。
纵观此女全身散发的气息，自信而又凛冽。
谁还记得她不过是个年方十五的少女。
这位就是“白公子”无疑了。
谢怀玉一直盯着这张脸，心下恍惚。
那一夜，他重伤之时曾匆匆见过她的真容。
当时她已昏迷，双目紧闭，嘴里还在不停往外吐血。
与眼前这张脸似相似又似完全不同。
或许是她身上这份鲜活气影响了她的面容。
可连艳是什么模样她却记得真切，若说两人有五六分相像，谢怀玉绝不相信自己眼瞎至此。
眉眼间确有些相似的痕迹，可若无人提醒，根本不会想到这两人会是堂姐妹。
见他一直目光灼灼盯着自己，连慧摸了摸自己的脸。
“货真价实的真容，没戴面具。湛云不死，我不敢露出真颜，还请诸位恕我先前的欺君之罪。”
谢怀玉闻言不由得尴尬地转移了目光。
秦王豪爽一笑，直接道明了连慧的身份。
“权宜之计而已，连姑娘何罪之有。我出门在外时久，不曾与姑娘比肩应敌，实乃憾事。姑娘所做一切，我回京后都已知悉，一个谢字太轻贱了姑娘的恩情。我代皇上在此承诺姑娘，但有所求，无有不允……”
秦王给了一大堆承诺，连慧总结下来，很欣慰地得出结论，只要他们不起谋反的心思，真的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了。
可惜身份所限，秦王的承诺多半都是难以实现的。
连慧自是不会那般没眼色，嘴里不停地说着多谢了，不敢当等等话语。
神情依旧不卑不亢。
谢怀玉瞅着两人说话的空隙，关心地问起连慧的伤势。
那一夜她伤得有多重，谢怀玉一清二楚。
连慧抬手抚了下自己的右胸：“险些丢了性命，养了大半年才敢回京来。”
用想好的托词解释了自己这半年多的经历，谈话渐渐进入正题。
秦王丝毫不敢小看眼前这女子，与她说话时也似对待同辈一般，都是一副商量的口吻。
“不知连姑娘对西戎使臣一直滞留在京城一事怎么看？”
这是在隐晦地提起乌金令了。
连慧丝毫没有掩藏的意思，与其让他们不停地试探自己，不如先将他们的话堵死。
她弯腰便从短靴里抽出暗影，展示在众人面前：“他们的目的无非是乌金令。三年前，我费尽千辛万苦前往西戎，将乌金令抢夺了过来，便是想给西戎王族一个下马威。如今我身处大乾京城，还有我大乾朝堂在后面撑腰，还会惧怕他们不成。便是西戎国王亲临，我也不会将乌金令还给他们。”
这话说得霸气十足，却让在场几人思绪不停翻滚，久久缓不过神。
原来三年前她便知道前朝余孽与西戎那桑王子有勾结。
原来乌金令不是她意外所得，而是蓄意谋之。
这么几年来，她在后面究竟谋划了多少事，杀过多少人，实在难以想象。
而三年前，甚至四年前，这女子才多大。
十一岁、十二岁？
此女实在可怕。
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而连慧一番话，不仅再次给众人带来了震撼，同时也给他们传达了一个讯息。
无论是谁，也别想让她交出乌金令。
西戎王族不行，他们也不行。
秦王心中略有不快，但他很快掩藏了这一丝情绪。
他们本就没想着从她手里抢夺，只希望她以家国大义为重，主动献出乌金令。
显然他们都小瞧了这女子的倔强，她已经明确表明了她的态度。
秦王倒是没有太过失望。
乌金令不过是个死物而已，你看重它，它便价值连城。
若是摒弃了它曾经的喻义，也不过只是一把匕首而已。
这个道理他们明白，西戎王族同样明白。
因为一把匕首与眼前女子翻脸，且不说他们自己心里就过不去，以此女一贯的行事风格，谁知道她是否还留下了什么后路。
他们今晚相见的目的并不在此。
多番感慨只在转瞬之间，三人的目光很快被连慧手中的乌金令吸引了。
“姑娘可否将乌金令借我们一观？”秦王温声说道。
“当然。”连慧毫不担心他们会扣下乌金令，爽快地将暗影递给几人。
几人啧啧称叹，西戎王族奉若神明的至宝，这般轻易地被他们拿在手中把玩。
谢怀玉甚至试了试这闻名天下的利器之锋利，吹毛利刃，毫不虚言。
将乌金令还给连慧，秦王收敛笑意，满脸关心对连慧说道：“连姑娘，你和你那些哥哥们的身份已不是秘密，西戎王族和那个无尘老道不会轻易罢手，不知你有何打算？”
连慧直视秦王的眼睛，意有所指地回道：“王爷心里恐怕已经有章程了吧，不如说来听听。”
秦王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连姑娘果然非同凡人，说话也直言直语，实在痛快。”
接下来，四人低头商议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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