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零零零零——”
突然一阵紧张的报警铃骤然响起。
阿尔文看到对方的脸色瞬间一变，却又似乎犹豫了一下，而后直接“嚓啦”一声扯走了他的草稿纸，阴狠地瞪了他一眼。
或许之前这位监考老师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现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的火警铃声就证明了这个学生确实在密谋什么。
他急匆匆地离开了此地，从走廊的窗户向外探去，只见一栋行政楼里的滚滚浓烟从警铃响起之处开始冒出，不知为何火势蔓延到这种地步竟然校方的消防队居然才开始行动。
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因为我们提前封住了走廊所有的报警器啦～”
另一处，几个学生偷偷地从树林里探出头来，其中一个有些洋洋得意地将自己手上的一小块蜡甩了甩，继而又装回口袋。
他们是这个学校里偷偷组织起来、以保护学生生命安全的志愿者组织成员，根据他们拿到的名单来看，今天在学校计划中要白白死去的人该有三人。
“这种程度的火……那个档案室应该也会被烧毁吧……话说来自拉冬一族的那个学生可算是今天里最难的一个了吧？我们就这样引爆一场火灾就足够了吗？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回答他的是耳机里加密通话的声音。
“第一个问题，那间古怪的档案室当然不会有事，要不然它怎么能够开到今天？
其他的按照计划行事就好，幸好自从在废弃已久泳池里找到了被更改过的线路后，我们能够得知，除了我们这些人之外还有其他人在暗中帮助我们。”
还未完工、却再难完工的泳池突然从某一晚被人清除了所有校方的保险措施，即使只有一瞬整座游泳馆的灯光亮了起来，他们也及时地注意到了这件事，并随后谨慎地派出了一批又一批人前去探查。
得到的结果很是喜人，不仅所有保险措施都被清除之外，甚至整个池水中隐藏的怪物都一次性死在了水中。这个曾经算是被鬼怪盘踞的巢穴突然一下子就变得安全且隐蔽了起来。
他们也因此能够从学校系统无孔不入的监察之下得以躲到了这个地方、得以喘息。
“如果那个人真的存在的话，那么tA应该就明白，这是个绝对不会错过的机会。只可惜对于我们来说‘拯救的优先级绝对高于杀戮’，所以现在我们必须离开、去救下一个人。”
“是！”
刚才与他通话的学生们接到自己的任务后再一次神出鬼没般消失在了原地。
或许他们的现在的行为在旁人眼里像极了过家家一般幼稚，他们拼尽全力在暗处与更深的阴影作对换来的却只不过是更深更重的危险。
——蜉蚍撼树、自不量力。
但从古至今却都有像他们这样的人。可能一切努力都不过是无用之功，可能他们下一刻就会被校方工作人员抓个现行、死于非命，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他们这一点星星之火、或许也终究可以燎原。
*
“你怎么看这一幕，小贾？”
事后，维度之上的西尔维亚惊奇地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再现的影视，甚至忍不住想用自己的手指戳戳他们的脸。
“如果您需要我的评价，那么现在我会回答，人类的情感——真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居高临下的神明居然也有为自己的造物而惊叹的那一天吗？面对这样的嘲讽，贾维斯依旧会慢条斯理地告诉他的这位数字主人这确实是真实的——
“我原本不过是通过极端的环境无数次模拟人类的情感，就如您所知的那样，人类的情感大部分由体内激素水平所调控，极端的情况才能孕育出最激烈的情感。而在这些关键时刻，人们内心的情感才会被激发到极致，从而展现出人类情感世界的复杂性和多样性。”
——这也是他花费巨大运算量构建这个世界的原因之一。人类的灵魂实在是太过令AI感到费解，即使像他这样拥有着全世界最顶尖量子运算力的造物，也完全无法完美无缺地解析一整个世界的运作。
“但我原本以为出现的情感却并未考虑到这一种。”这样正面的、辉煌的、伟大的情感。“在次的迭代中我发现，人类确实如一位哲人所说的那般，只不过是一根宇宙中的苇草。”
“……但却是一根会思考的苇草。”
西尔维亚看着那群人顺着地道跑远的方向喃喃自语。
在她之后几十年的记忆里，“她”实在遇到了太多太多的宇宙种族——力量、敏捷、甚至记忆，强过地球人类的种族实在太多太多——但为何地球会成为第一个宣布建立银河联邦政府的发起国？为何能一次次挫败硅基帝国征服碳基生物的野心？又为何能够在联邦最高政体“五十同盟”会议中一直占据绝对优势？
贾维斯之前不甚理解觉得不过是一时侥幸，但在此之后的现在却又稍有点了觉悟。
宇宙间各类生物，他们的武器有的是锋利的爪子、有的是带毒的牙齿、有的是钢铁般的躯体，可是这些武器加起来都比不上人类的武器来得致命——他们将它隐藏在一层又一层皮肉与骨骼之下，将它用一些脆弱、柔软的东西伪装起来，就好像它们毫无威胁。
但这是错误的。
“人类的头脑与思想，是任何生物、任何科技都无法完全解析的武器。”
——是如同数字π一般从高维度掉落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他们向后看，远处灯火昏黄，又一次旁晚来临，一群看似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毫无知觉的学生站在校门口准备乘坐校车离校，而在其中或许就有志愿者混杂其中准备与自己的伙伴接应。
而另一边，在教室里成功再次拿到了纸条的阿尔文盯着自己眼前空白的大题，最终还是在老师的催促声里将纸条放入口袋、用自己的笔在试卷上绘制出了自己一直坚持的流派风格的作品。
深蓝、浅红、工笔、白描，他用自己的手第一次如此凝重而执着地绘出了自己的画作——就像对他来讲这已经不是一道考试题目那么简单的东西——它是盲诗人火山下的绝唱、是梵高流落街头的最后之作、是列夫托尔斯泰晚年无可奈何的出走。
他想起了那首曲子——那首惊艳、动人、狠狠鞭挞了他灵魂的曲子。
所有的艺术家都明白一个人的作品总不可避免地带有个人的特色，那么，那样灼烈、那样痛苦、那样震颤的曲目，是否也在另一个方面印证了她的内心？
想到了再次挂科的结局，他几乎是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地，将手中的画笔在纸上留下了他生命里可能的最后痕迹——那是一抹鲜红，如同今日傍晚的余晖，燃烧了整张试卷，却照亮了他的整个生命。
铃声响起，阿尔文大汗淋漓地交卷。
“教授，您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吗？”
在她收走卷子的那一刻，整间教室已经空无一人。这位同样出身自艺术世家的教授第一次愿意留下来听听这个“顽劣”学生的话——她认识他，她当然记得他的名字，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胆敢用自己的生命当做筹码向她说不的人。
“拉冬先生，我认可你对你心目中的艺术扞卫的心。因此我同意你浪费我的三分钟时间。”
少年不理她，他直接开始讲着那个故事。
——相传在古典时期曾经有罗马士兵冲进阿基米德的住所，命令他离开这里去面见一位罗马的将军。而当时的阿基米德正在地研究一个画在地上的几何图形，他因此选择拒绝离开，直到完成他的计算。最终，罗马士兵因愤怒而杀死了阿基米德。
“我知道这个故事，所以呢？”
少年一半的脸庞被光线隐藏在阴影里。
他说，教授，现在我就是阿基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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