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张刺眼的银票,又看向姬紫深那张美得惊心动魄却写满傲慢与不屑的脸。他正斜睨着我,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还不快拿了钱滚蛋?
一股倔强的血性猛地冲上头顶,压下了所有的酸涩和难堪。我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目光迎向姬百问,声音清晰而坚定:“姬家主,姬公子。祁起自知出身寒微,不敢与姬府富贵相比。但我祁起今日前来,并非贪图姬家富贵,只为履行长辈遗愿,不负信义二字!”
我的目光转向姬紫深,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继续道:“我承认,我现在给不了姬公子锦衣玉食,但我有一颗真心!我会用我这双手,努力经营,踏踏实实地干活!我祁起在冰水镇,靠着一手厨艺也能养活自己,将来也能凭本事让夫郎过上好日子!绝不会让他跟着我吃苦受累!我相信,只要肯干,只要用心,日子总能越过越好!”
“真心?”姬紫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嗤笑出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他再次抬起手,这次是故意用手指捻起自己一片流光溢彩的云锦袖角,伸到我面前,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那华美到极致的衣料近在咫尺,散发着冷冽的香气,更衬得我的粗布衣裙如同垃圾。
他翠绿的眼眸里满是戏谑和刻薄,红唇轻启,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我心上:“祁姑娘,你告诉我——”
“你那一颗真心……”
“值多少钱?”
“有我身上这件衣服贵吗?”
“有我发间这支钗贵吗?”
“嗯?”
空气仿佛凝固了。
角落里,那老仆妇似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带着嘲弄意味的鼻音。姬百问也沉默着,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但那复杂里,绝对没有半分认同。
难堪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脸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真心,在他眼中,竟被如此赤裸裸地放在金钱的天平上称量,然后被毫不留情地判定为一文不值!
“紫深!”姬百问再次“喝止”,这次语气似乎“严厉”了些。她转向我,脸上露出一种“被逼无奈”的为难表情:“祁姑娘,你也看到了……这孩子性子倔,被宠坏了。这样吧,”她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不如……祁姑娘就在府上住下,小住一个月如何?你们年轻人多相处相处,培养培养感情。若是一个月后,紫深他……”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满脸写着“绝不可能”的儿子,“他若还是不愿,那……祁姑娘也就莫要再勉强了。这一千两,依然作数。”
一个月?住在这座华丽却冰冷的牢笼里,忍受着无处不在的轻视,和一个视我如尘埃的刻薄美人朝夕相处?
这简直是另一种酷刑,我倒不如现在就……
“娘!”姬紫深立刻不满地叫起来,他漂亮的眉头紧紧蹙起,厌恶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我是什么甩不掉的脏东西,“何必如此麻烦?我看祁姑娘还是现在就拿了一千两银票,体体面面地离开为好!省得浪费大家时间。一个月后?”他冷笑一声,那笑声像淬了毒的冰凌,“一个月后,我姬紫深若会跟你走,那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到时候,只怕祁姑娘你……连这一千两都拿不到,落得个颜面扫地,何苦呢?”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打在我心上。
那极致的傲慢,那赤裸裸的轻视,那对我“真心”的践踏,反而彻底点燃了我骨子里的不服输!
我看着他那张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刻薄无比的脸,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笃定我会狼狈退场的得意。一股前所未有的倔强和赌气在我胸中翻涌。
好!姬紫深!你瞧不起我的真心,你笃定我不会成功?
我偏要试试!
我偏要让你看看,我祁起,不是能被你用金钱和傲慢轻易击垮的!
一个月就一个月!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目光直视姬百问,也扫过姬紫深那张写满“你自取其辱”的脸,声音清晰而平静,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好。那就依姬家主所言。祁起……恭敬不如从命,在府上叨扰一个月。”
我清晰地看到,姬紫深眼中那份笃定的得意,瞬间凝固,随即被一丝错愕和更深的恼怒所取代。而姬百问的眼底,则飞快地掠过一抹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
————
日子在姬府这座华丽牢笼里缓慢爬行。
我谨记着姬百问那“一个月”的约定,更憋着一股不肯认输的倔强。
姬紫深?刻薄美人?金尊玉贵?我祁起偏不信邪!
真心捂不热石头?那是我捂得不够诚心,不够用力!
我拿出了在冰水镇经营小饭馆时琢磨顾客喜好的劲头,小心翼翼地、不动声色地向姬紫深院子里洒扫的粗使小厮、偶尔路过的老嬷嬷打听。一点一滴,像拼凑零散的拼图,试图描绘出那个骄傲少爷模糊的喜好轮廓。
饮食上,他不嗜甜,厌烦过于油腻,对清淡雅致的点心似乎能多看两眼?尤其……似乎提过一次城外玉泉寺附近清晨带着露水采摘的野百合,气味清幽?首饰……算了,这个领域对我而言如同天书,他那些流光溢彩的宝石玉器,看一眼都觉得晃眼又遥远。
思来想去,唯一我能触碰、能尝试的,似乎只有“吃”这一项了。而且,我有自信!我的厨艺,是我冰水镇安身立命的本钱,是能让人从舌尖暖到心窝的本事!
于是,我盯上了清晨。
姬府的主子们习惯用燕窝漱口,用金丝血燕熬的粥做早膳。精致,奢华,却……少了点人间烟火气。我要做点不一样的,只给他一个人的。
主意打定,天不亮我就起身。避开府里众人,凭着打听来的消息,直奔城外玉泉山。晨露未曦,山风带着凉意和草木的清新。我仔细寻觅,终于在向阳的山坡找到几丛沾着晶莹露珠、含苞待放的野百合。小心翼翼地采下最饱满的花苞,又掐了几把最嫩的芽尖。
回到姬府后的小厨房(我软磨硬泡,用帮厨的名义借用的角落),我开始了我的“秘密工程”。
雪白饱满的糯米提前浸泡了一夜,此刻粒粒晶莹。清晨打上来的井水清冽甘甜。最关键的,是那带着山野灵气的百合花苞和嫩芽。我深吸一口气,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清晨玉泉山的微凉气息。手腕微动,薄如蝉翼的刀片(这是我唯一从冰水镇带来的“武器”,此刻只为料理而生)在晨光中划过一道细微的银弧。百合花瓣被轻柔地片开,薄得近乎透明,脉络清晰可见;嫩芽被切成均匀的细末,翠绿欲滴。
灶火燃起,是温暖跳跃的橘黄,而非战场或暗巷的冰冷。白瓷小锅里,井水渐渐温热,糯米粒沉浮翻滚。待米粒煮至将开未开、米汤初显粘稠时,我将那薄如蝉翼的百合花瓣和翠绿的嫩芽末轻轻撒入。
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糯米清香与百合特有冷冽芬芳的气息弥漫开来,清新得仿佛把整个玉泉山的晨曦都浓缩在了这一方小小的砂锅里。最后,只点了极其细微的一点点盐花提味。
粥成,盛在素净的白瓷小碗里。米汤莹润微稠,雪白的糯米粒间,点缀着近乎透明的百合花瓣和星星点点的翠绿,像一幅写意的山水小品。清新,质朴,却处处透着用心。
我小心翼翼捧着这碗还氤氲着热气的百合粥,如同捧着我全部的心意和希望,走向姬紫深居住的“紫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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