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又喊：“右舵三！匀速！”顺着铜管可以到下面的驱动舱，初冬的天气，几十条大汉只穿着裤衩，使劲蹬着像水车似的转轮，汗水在胸口汇聚成小河，连裤衩都湿透了。
一个都头根据铜管传来的指令，不断调整着齿轮传动器，一边给大家做思想动员：“弟兄们，别松劲。咱们比上边的安全多了，要是咱们慢了，全船人都是个死！”
再看上边的火箭在空中留下一道乌黑凝重的航迹后，落到高台附近炸来，却没有多大威力，而是冒出滚滚浓烟。
张虎根据测量结果，矫正了一下弹道，又放了一支火箭。龟山上的炮兵，好像看出宋军火箭船的目的，把炮火都集中到这艘车船上。
张虎咬着牙，又矫正了一下弹道，放出了第三支火箭。这时，一个水手大喊：“小心！”张虎赶紧蹲下，一发人头大的实心弹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盔，打碎了船台上的一块挡板，激起漫天碎木，掉进了江里。
张虎被亲兵扑到身上，挡住了手指粗的木刺，倒是没事。他推开亲兵，大喊：“挂旗，目标第三支发烟弹，所有火箭炮最大射角，齐射！”然后抱起受伤的亲兵，一边喊：“船长替我指挥开船。卫生员快来！”
被脱掉盔甲的亲兵，背上有一些浅浅的伤口，虽然很吓人，但并不严重。他是被刚才一块碎木头打晕了。被卫生员弄醒后，抬头看着遍布天空的一道道火箭炮航迹，哈哈大笑起来。
完颜亮在督战台上，遥望着远处的江面。他的督战台距离江边七里多一点。按之前对宋军火箭射程的估算，应该是七里。而宋军的炮船不可能到岸边放火箭，这是非常安全的距离了。
完颜亮虽然紧盯着江面，其实他没有望远镜，看不到多远，他只管金兵有没有往后逃。其实所有的金军将领都对水战没有经验，他们也不知道在江海上怎么指挥，甚至下达命令都很困难。
虽然知道宋军是利用旗号，但具体是哪些旗，怎么搭配，表达什么意思，他们也无从得知。完颜亮只是简单地规定，龟山上竖红旗就是前进，竖黄旗就是后退。因为到了大江上，又有炮声，鸣金声传不了太远。
完颜亮正端坐在宽大的龙椅上，他是个很讲究的皇帝，即便是出征，谱也很大。他确实很有派头，几个时辰下来一直都坐得笔直，从来不往后靠。
当然龙椅在对应腰部的地方，有一个木头雕刻的龙头，往后一靠就会硌得慌。他也不歪斜，都是端端正正的。后世影视剧中皇帝歪着躺在龙椅上，那是不可能的。那不是皇帝的形象，而是土匪头子或者流氓头子。
他有时候看到前面打得激烈，会亲自擂鼓助威。虽然他也不确定鼓声到底能不能传到前面金兵的耳朵里，但岸上的兵丁都跟着呐喊，气氛那是相当不错。
不过忽然间就有一支火箭打过来了，完颜亮大皇帝临危不惧，继续擂鼓。这支火箭很奇怪，落在距离督战台十几丈的地方，并没有爆炸，只是咕嘟咕嘟地冒着黑烟。
有侍卫赶紧跪下磕头，大声说：“皇上真龙天威，蛮子的炸炮也不敢响。”完颜亮虽然不知道那支火箭到底怎么回事，但毕竟是没响。这个侍卫一通马屁，不但他听了高兴，而且可以鼓舞士气啊！
想到这里，完颜亮龙颜大悦，大声说：“说得好！自古邪不压正，朕浩然天威，天命在身。王有志高全之流，搞的那些奇巧淫技与我何伤焉？”
火箭附近的金兵，等了一会不见爆炸，于是就有人过去准备用沙土把那支火箭扑灭。正在这时，天空“悠”的一声，又是一支火箭打过来。金兵顿时四散而逃。
这次的火箭打在了督战台左前方，不过更近了一些。这支火箭仍然没有爆炸，也是呼呼地冒黑烟。完颜亮不由得一愣，难道朕真的天命在身，王者不死？
他又一想，别是毒气弹吧？当时宋金都有用巴豆雄黄等做的毒气弹，能熏得敌人口鼻出血，昏倒在地。不过看看火箭不远处的金兵，也看到谁有中毒的样子，甚至连被呛得咳嗽的都没有。
金国君臣都正在疑惑的时候，又飞来一支火箭，这次正好打在督战台正前边，插在斜坡上。几个侍卫赶紧拿大铁盾把完颜亮护在当中。
侍卫统领想拉完颜亮蹲下，大皇帝伸手推开：“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子？”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这支火箭仍然没有爆炸，还是呼呼地冒着浓重的黑烟。等了一会没动静，侍卫统领大声喊道：“圣天子六龙护驾，大将军八面威风！”完颜亮哈哈大笑：“这小子，看不出还有几分文采。”
侍卫统领赶紧行礼：“跟在皇上身边时间长了，就是块石头，硬熏也熏出几分才气了。”完颜亮捋着漂亮的黑胡子，微笑着连连点头。这小子不错，等过了江，该放出去带兵了。
他正想着呢，忽然怪声大作，十几支火箭拖着淡淡的白烟对着这边飞了过来。完颜亮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对侍卫们说：“走，咱们去龟山上看看去。”
接着就往督战台后面走去。但他一惯走路四平八稳，很有风度，不能走太快，更不能跑。还没等他走到台阶，一支火箭就在督战台前炸开，无数火烫的碎铁钉喷了出来。
走在后面的几个侍卫来不及喊出来，就被放倒在地。这时有几支火箭几乎同时爆炸，碎铁钉轻易地穿透了大铁盾，把躲在后面的侍卫和高官们打了个透心凉。火箭像蝗虫一样飞过来，不停地爆炸，台前的数百紫绒硬军瞬间团灭。
火箭其实还打不到督战台上，只是在台前爆炸，但这也足以摧毁了这个指挥部。督战台上遍布尸体和各种碎块，已经没了完颜亮潇洒挺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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