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点到即止，吃了个半饱，便向林梅告辞。她还得带着莫管事去吃小摊子散心呢。
出得门来，就见莫管事正在喂马儿吃干草。
明珠揪着扇袋甩来甩去，神情轻松的对莫管事道：“烫手的印鉴给林叔儿了。剩下个破扇袋，我不好意思丢林叔儿那，就给拿出来了。”说着，手腕一抖，扇袋离手飞向莫管事。
莫管事不愧是练家子，猛地扭转身，两指夹住扇袋。
“丢了算了。”明珠踩着马凳上了车，整个人陷进大引枕里，长长呼口气，“今儿个可是把我累坏了。”
莫管事将手里的干草喂给马儿吃了，收好马凳，轻灵灵跳上车，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包袱，将其打开，里边装的是精铁打造的镊子、锤子、剪子等等明珠叫不上名字的用具。
“您呐，以后可不能这么粗心大意了。”莫管事展平扇袋，“这玩意儿看着破烂，却很有可能内藏乾坤。”
明珠腾地从大引枕里坐起来，饶有兴致的看着莫管事小心翼翼挑开扇袋的缝线。
“难道说，印鉴就是个迷惑人的幌子？扇袋才是正经东西？”明珠眼睛眨都不眨，兴奋的搓动双手，还不忘吹捧莫管事，“你看，我就说没你不行吧。你一个真就能顶一百五呢。”
万幸不是一个顶两百五。莫管事拿着小剪刀的手微微一颤，尖子尖戳破隔层。莫管事“哎呀”一声，赶紧收回剪子，哪成想这一戳一抽，带出小小一角薄绢。
明珠高兴的拍起巴掌，“真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靠莫管事。”
莫管事抬起胳膊印印鬓边渗出的细汗，“姑娘，咱不是说相声。您不用捧。”
他刚才手抖了，要不然还得一会儿才能发现隔层里的薄绢。
明珠笑眼弯弯，催促道：“快拿出来瞧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莫管事小心翼翼又挑开几针缝线，扯出一方薄绢，“您看。这绢不似寻常之物。”
据说波斯进贡的绢，一整匹折叠折叠再折叠，折来叠去就只有巴掌大小。
扇袋里藏着的这幅薄绢上绣了双面绣，放在扇袋里，从外边捏，根本捏不出里边藏着东西。
这种金贵物儿，肯定不是饮子郭能用得起的。
明珠捏着薄绢翻来覆去的看，边看边说，“我记得七八年前，帝京官宦人家的夫人太太喜欢用这种双面绣的薄绢。也不是为了用，就是捏着好看。那时候，攀比之风很是盛行。比谁的绢薄，比谁的双面绣精巧。
后来还是太后当面训斥了进宫拜见的命妇，才把这股歪风压下去。”微微皱起眉头，认真往前回想，“好像是吏部蓝尚书的夫人。她拿着的绢是用金丝绣的，四角还坠着短短一串米粒大小的宝石。太后一看，都显摆到她跟前来了，这也太不像话了，一点情面没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蓝夫人一顿呲儿。到底是把她呲儿老实了。之后得有一整年没脸出去做客。”
明珠眼睛突然一亮，指着薄绢上，隐藏在绣花牡丹的绿叶中，不会被人轻易察觉的“素”字，“你看，用同色线绣的，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素？”莫管事眉头紧皱，“谁啊？”掏出自己的小本本，翻到最后几页，嘴里念叨着，“素、素、素……”手指着小本本上记得名字，逐个看下去，“在这儿呢。白素贞。”
这个名字格外熟悉，明珠心尖打了个抖，和莫管事异口同声，“老方他媳妇？”
说罢，两人在对方眼中看到欣喜、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
明珠翻转薄绢，在素字相同的位置发现了“成川”二字。
“这个成川到底是谁？”明珠鼓着腮，气呼呼的说：“饮子郭不是叫赵大春吗？他不叫成川，干嘛收着如此颇具深意的薄绢？”
莫管事略作思量，“姑娘，印鉴上不也刻的成川？会不会赵大春又叫饮子郭也叫成川？好几个化名，也不是没有可能。”
明珠点点头，“倒也说的通。”将薄绢交给莫管事，“你好生收着。”
再次陷入大引枕里，长叹一声，“所以，饮子郭在英国公府的眼线就是英国公夫人。他俩不清不楚至少得有七八年。”
猛地坐直身子，望向莫管事，“你说他俩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夫人，一个是走街串巷卖饮子的小贩。怎么勾搭到一起的呢？英国公夫人看中他什么了？”
这个嘛……
莫管事觉得有必要跟明珠说道说道。
“两情相悦不一定非得门当户对。也许英国公夫人就喜欢饮子郭走街串巷卖饮子。她觉得这人有意思。”
莫管事心里的小人儿掐腰大笑。
他也是出息了。童子身莫枯骨，讲述男女之情讲的头头是道呢。
明珠似懂非懂，“走街串巷有意思吗？”
啊……这……
重点不是走街串巷啊姑娘！
刚刚还在掐腰大笑的小人儿瞬间笑不出来了。
明珠单手托腮，喃喃自语，“身份相差悬殊，可以两情相悦。年龄相差悬殊，也能两情相悦。说来说去，我倒是觉得两情相悦不大正经。”
莫管事心里的小人直挺挺扑倒在地，掀起阵阵尘烟。
他错了，错的非常离谱。姑娘并非没有开窍，她根本就是块顽石！必须得是滚滚天雷，才能劈开一道窄窄的缝隙。
就这样吧。懒得说也不想说了。莫管事耷拉着脑袋，暗暗叹息。
……
尚未到掌灯时分，城西十二楼已是人山人海。名为十二楼，实则不止一百二十楼。每每夜幕降临，楼上张灯结彩，楼下人流如织。喧阗达旦，彻夜无眠。
多年前，这里是闻名四方的灯市。有很多海外来客，到在帝京直奔十二楼的灯市来逛逛买买。
“要不是那场大火烧死好多人，朝廷也不会关闭十二楼。”明珠一手枣儿糕，一手丰糖糕，这个咬一口，那个咬一口，吃得兴高采烈。
莫管事也没闲着，一手乳饼，一手镜面糕，这个咬一口，那个咬一口，吃得有点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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