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我赢了。
我无比确信这一点。
哪怕,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再能衡量现状的可能。
可我,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样的现实。
只是……
呯!!
清脆。
完全不同于先前的那声,明明是在我不算遥远的身后,却直至现在都不再能找寻得到的,那声沉闷的巨响。
是我的身体,在彻底丢失掉所有的支撑力量前,精灵剑为了支撑住我的身体,被深深地嵌进了地面时,所发出的一道极为清脆的响声。
却也,只有这道声响了……
现在的我,已经无力再去思考,该用怎样的说辞,来描述出我现在的状态的,这种无所谓的问题了。
只是会感到,无止尽的粘腻与黏稠,会对我的眼前,我的脑袋,发起一次又一次地蒙蔽。
我当然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动用上我的光精灵本源,以泉源的整体为筹码,发出与灵魂深处无异的一击。代价,当然是极其沉重的。
似乎,我已经不再能看得清这世间所有的事物了。
甚至是连声响,再落在感知里的,也只剩下些许似有似无的动静了。更不用提,那早已连疼痛都忘却掉的身体,还能再给我做出什么反应了。
也许……是球球在做出些许的动作?
好像,他落在我的身体上。
也好像,他是想拉动我?
我不知道。
我感受不到。
代价之下,我那几乎已经丧失掉全部感知的身体。实在是没办法,再能给我带来什么清晰的传递了。
可,这都不重要!!
我颤颤巍巍地撑起身体。
哪怕是几次三番地,抓不住地要崩溃跌倒,我也不愿意就此放弃掉。
还没完……
还没完!!
模模糊糊的视野里,我看不清那些景物究竟为何,又是什么颜色。
如同是被薄薄的黑幕所遮挡住的那样。
眼前的一切,都再没有一个能够让我辨认出分毫的参考价值。
我甚至连那些不断涌动着的形状都无法看见。
时不时踩踏上的火堆,复杂的牵绊和已经衰弱至此的我,几次三番都要支撑不住地摔倒在里面,却又会在最后关头被拉住。
大概是球球吧?
我分不清。
是说,现在就连后知后觉的疼痛也不再有了。
被我拖动的精灵剑,那本该清脆的,划过干枯地面时的轻轻声响。我却早就不能再听到。就连自己的那些粗重的喘息,也几乎是不再能被我听见分毫了。
现在的这样,只有那些对我挪动步伐的阻挡,才会让我很是困扰。
但,那又怎么样?
不过是些许困扰而已。那比起我现在的心情呢?
还会在乎这些吗?
只管,向着我记忆中,那发出巨大又沉闷的声响那里。我一步一个踉跄地,拖拉着我的身体。
只是向着那里。我一点一点地,前进过去。
可到处都在充斥着的杂乱声响,实在是让我无力去判断。
那些在火烧中被野火烧尽而噼啪作响的废墟,亦或是承受到极限的碎渣再也无法支撑而陨落的坍塌。
甚至是那巨大堆砌的残留,摇摇晃晃间也要发出的吱呀响声。渐渐的,也在这短短的路途中,无法再冲进我的听觉感知里分毫。
摸着黑,又无法从声音上获得清明指引的我,是真的很艰难。
只是……
“……”
直至我艰难地到达。该是如此明亮的环境,又是如此抵近的距离,我却还是看不清那一张印象中的脸。
该是那样昂扬的脸。
也该是那样讪笑的脸。
我记不清了。
可是,他被我引动着而发出的声响,毫无疑问是在告诉着我,那唯一的事实。
我到了。
还是那道连喘息都会被泄露出大量的空气,而发出的累累声响。
伴随着我差点跌倒在他身上的动作,那些倒灌进喉管的,如同呓语一般的声响,又被他虚弱地发了出来。
“……”
“……”
我听不清。
也听不懂。
但,他还活着。还在挣扎着,向着更为遥远的位置上挪动过去的模样,我总是知道的。
所以……
我也不知道,那并不清脆的声响,是不是我为了压制住他,却让彻底失去了力气的自己,跌撞在某个坚硬的位置上,才发出的声音。
还是说,那已经连抓住剑柄的力气都不再有,被突兀坠地时所发出的声音?
我感受不到。
但是,会在模糊间,看着那无论我如何努力,却都不能再看得清的,那张脸。会让我知道那唯一的事实。
已经,够了……
“人生啊。麦吉尔……人生。好复杂呢。是不是?”
“我劝过你,别再贪心。你答应了我。我甚至都给你留好了路。”
“只要你顺着走……只要你顺着路去走!!就算那些鹰犬们到来,你们也能全身而退。”
“可结果呢?”
我念叨着,我摸索着。
去寻找那熟悉的坚硬。
滚烫的甲胄,滚烫的身体。只有那一枚小小的坚硬,不再温暖。
用力拽下的同时,我似乎听到了更多的呓语。
一定有惊慌,有不甘。
也一定,有求饶。
“丽莎夫人……是你杀了她。”
“还有伊尔莎。也是你抢走了她的祝福石。为了你的贪心。你真做得出……”
“那些鹰犬们,怕是都会被震惊到吧?也可能,就像你说的,他们不在乎?”
“只是,麦吉尔大叔啊。”
“你真的以为,你抢来的,就是你的,第二次生命?”
呓语在一瞬间就停止了。
我知道,他是在被惊愕的事实震撼了。
是啊。
第二次生命。
多美丽的词语啊。
任凭生命的消逝。
任凭生命,在何种状态下,抵达到何种模样下的终点。
第二次的生命,一定会实现,那在消逝之前,那在终点到来之时的,最深刻,也是最为唯一的那个愿望。
活下去。
可是,你就没有想过,第二次生命的前提,是我赋予与创造的奇迹呢?
那些你自以为经历过的死亡摧残,终究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的把戏。就像他那割不断的脖颈,只是无谓的延伸罢了。
灰灰暗暗的模样。大概,是被我一刀劈开后就彻底暴露了出来?
真是丑陋。
他疯狂了。
挣扎着,扑腾着,却终究不能在我的视线里,挪移出去半分。
而我,也终于能够在摸索中,拖拽过来自己的剑刃。
也再一次地顶住了,他的咽喉。
“你知道的,我不会放过你。”
“你欠我的。”
手起,剑鸣。
我所有的力气,与那些逐渐疯狂了的呓语与挣扎,在这个瞬间,一齐停止。
就算是再模糊,再无力的视野,我也看得见,那大量喷洒后,会滚落向远方的头颅。更有,那不断涌动着的形状,对所有一切的吞没。
结束了。
都结束了。
只是,熊熊涌动的形状里,我真的已经很难再支撑得住分毫了。只有那个若有若无的承托,一直在努力地,想要为我撑起一点点的身体重量。
应该是球球吧?
我似乎能看到一个淡淡的存在,在把我平稳地安置好后,就急吼吼地飘浮到我的眼前来。
一闪一闪的模样,是真的很着急吧?
他应该是想要拉住我,又或是,想要将我带出这片地界?
算了吧。球球。
这没有有意义了。
呵。头一次说你经常说的话,还真是有些不太能适应呢。不过,我确实是格外认真地,在说着这句话。
这没有意义。
我知道,我不该去悲天悯人,无病呻吟。再去做那些没有意义的心理疏导。
麦吉尔他做过的恶事,足够他死上千百次。
但,结束了。是真的。
我杀了他。毫无疑问地杀了他。
两次。
第一次可以说是万般无奈下,迫不得已的死手。
那第二次呢?
也许那是鹰犬们的手笔?
也有可能是他自身就具备的能力?
无论如何,都与我的那枚祝福石毫无关联。只是,他错误地那么认为的罢了。
可事实总是摆在这里的。
两次的生命。两次的死亡。
都是我造成的……
不过,我不会去说什么,啊,我杀人了,我需要赎罪,我需要心理辩驳之类的屁话。
去论证我杀他的必要,来说服自己行为的正当性。又或者,是平白无故地再顺着情绪地搅动自己,就为了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好受一点呢……呵。
都说了,这没有意义。这本就是他欠我的。
可是,我说的结束,也是真的。
也许球球还在做些什么吧。
我跌坐在这明明庞大到看不到尽头,却连眼前的形状都完全看不出的物质里,任凭球球摆弄着我的身体。
至于他的那些告警,或是举着面板的动作……我都无法再接收到了呢。
无论是眼前,亦或是耳边,都已经是模模糊糊地模样了。时不时地断线都仿佛能适应了。说是空洞和虚无,只怕都是赞美了吧。
但,这不就是我说的,结束了嘛。
麦吉尔死了。
丽莎夫人也死了。
两次的生命,两次的死亡,我已经无法再扭转任何一点点的进程。
我也该是如此。
球球啊,你知道吗?
我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一直以来,我都是那样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死亡。
也害怕着死亡。
直到,那一天……
可也就是我落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一切就都变了。
我原以为,我能自由活动了。我摆脱了那个病殃殃的模样,我一定可以将我的第二次生命过得很好。我一直都很有信心的。
可事实上呢?
我什么都没能做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我低落情绪的影响,就连我的身体支撑,或者是基本的精神维系都有些困难了。
几次三番的倾倒,还能稳得住。我知道,那是球球的功劳。
可是,球球啊。
你该知道,丽莎夫人对于我,是不一样的。
我落在这个世界里。
我独自一人地,落在这个世界里。
你知道我有多无助吗?
我从来都不是看上去那样的了无牵挂。
我会想念我的爸爸妈妈,我很想他们。
我会想,没了我,他们会不会也能自由?我也会想,没了我,他们会不会也会难过?
至少,我是的。
只是,自由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
所以我对自由的欣喜,从来都很短暂。直到,我遇见了丽莎夫人。
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妈妈。
那只是我对于爸爸妈妈的想念,擅自又无礼地,对她套上的情绪替代。
丽莎夫人应该是知道的。只是,她从来没有拒绝过。
所以她会管教我。所以她会照顾我。
一直到我走!!她都在照顾我……
那短短的几天很复杂。
但也很美好。
美好到,我在过去宣称的那些闯荡,甚至,我是真的在外闯荡了许久,也总是忘不掉那最初的温暖。
哪怕它偶尔地也会很有压力。就连抱住我的时候也会是惩罚的一种。让我害怕……
呵。
看到我这副样子,只怕是丽莎夫人又要生气了吧?
大概,会想要教训我一顿?
说什么,贵族要有礼义廉耻,要有端庄的姿态,要有气节和风骨之类的……
那来啊。
尽管来啊!!
我多想丽莎夫人,现在就能站在我的面前。
哪怕是指着我的鼻子骂,又或者,是再抄起棍子地把我赶去面壁,怎样都好呀。
怎样都好的呀……
哪怕是变成亡灵,我也想要丽莎夫人能再训斥我一顿啊。
可是。
可是现在……
我也是人啊。是有人心的人啊!!
我怎么能做到若无其事地去接受这样的事实?!
丽莎夫人……
我好想你。
浑浑噩噩。
别说是思绪里的堵塞和粘腻了,就是现在的身心,说一句浑浑噩噩都毫不过分。
是啊,我已经离开了那个一无所有的废墟了。
是挣扎着,也要离开那个废墟了。
只是,现在的我,已经再不能听进球球的任何一句声响了。
就算偶有感知还能传递进来,也是一些撞击的遭受,或是蹒跚间的刮蹭了。
只可惜,我已经没这个心力去一一在乎了。
就连后知后觉的反应,不也是靠着那一系列的视角变换中,才能将那些许的疼痛,冲开空洞地传递进来。
可我还要许久,才能在一味地前进也没有视角的变化中反应过来,是我已经踩空的事实。
但,那又怎么样呢?
爬起来。
爬起来啊!!
按照记忆里的那个方向。我只是一味地前进着。
跌倒,撞到,都无所谓。
哪怕是枯木,哪怕是水流。
我都不愿意停下我前往直觉中的那个方向。
什么都不愿意想。
什么都不会去想。
无论前面有多么艰难险阻,身边又有多少束灵在不安地聚集,都不重要。
我唯一想见到的,只有……
“丽莎夫人……”
“我回来了。”
我看得到,那躺在地面上的身体。
平躺着的身体,依然是安静地在水流和枯木都会回避位置上。
那是我为了能够唤回她才做出的努力。直到现在,还是那样的姿势在保持着。
是那样的安宁,是那样的安详。
我看不清,却也能感受到,那让我熟悉的温暖。
只是我,再也支持不住。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跌落到她的身上。我甚至不知道,我有没有够触到她。
我只知道,那里有我想要的温暖,就够了。
纵然,再有那些颠颠簸簸的感受,亦或是尾随许久的疼痛。都在这一刻找到了能够突破空洞和虚无的契机。
也不过只是知觉的错误传递而已。
对我来说,都不再重要了。
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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