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于林身处圆明园废墟里四处寻找遗留的物品时，南锣鼓巷九十五号四合院东跨院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打发走有些让人头疼的于佑民后，苏玉兰和牛大娘开始在厨房里用煤炉熬制中药，这是岳信文给牛大娘所开、用来调理胃病的药物，小丫头也兴致勃勃地凑到跟前看热闹。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哐哐的砸门声，苏玉兰眉头微皱，从外面的动静就已经可以断定来的人不是啥好东西，她叮嘱牛大娘带好小丫头不要出去，自己起身走出了厨房，冷声呵斥道:“谁在外面报丧？”
苏玉兰本身就是出身大户人家，而且这些年参加革命以后，也经历过不少的枪林弹雨，再加上如今不仅有青山堂的背景，还有一个实力强悍的儿子，因此绝对是底气十足，听到外面的砸门声，她又怎么可能客气？
此时站在东跨院门口有着足足八九个一身黑色巡警服的家伙，其中赫然就有负责这一片区域的巡警牛二等人，而刚才砸门的就是跟着牛二的那个叫宋五的年轻巡警，原本站在九十五号四合院附近看易中海跪着的几个闲人和几个半大小子，注意到这里动静的都不由凑了过来。
此时听到小院里传来的怒骂声，宋五刚想开口回骂几句，屁股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回头一看，只见牛二脸庞扭曲地怒视着他，就连曲三也是双眼火冒金星、恶狠狠瞪着他。
旁边的熊巡长有些不解地低声问:“老牛，怎么了？”
牛二已经听到院门里传来拉动门栓的声音，知道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赶紧急促地说道:“老熊，相信兄弟的话，待会儿你就别吱声，一切都听哥哥的，我不会害你。”
牛二的话刚说完，小院门已经打开，宋五刚才众目睽睽之下被牛二踹了一脚，感觉自己丢了面子，可是就算心里再不满，他也不能对牛二发火，毕竟人家牛二不仅是自己进巡警队的介绍人，还是自己这支小队的巡长，不过这一肚子的无名火立刻向着刚开门的女人释放而去:“你这个泼妇，会不会说人话？小心把你抓回巡警队好好……”
还没等宋五把话说完，牛二已经上前两步，挥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宋五的脸上，然后陪着笑脸对一脸怒容走出小院大门的苏玉兰点头哈腰开口道:“于夫人恕罪，宋五这个狗东西不懂规矩，您千万不要生气，我是负责巡逻这一块的牛二，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他。”
苏玉兰不屑地冷哼道:“这种狗东西就该剁了爪子喂狗。”
熊巡长也是当了多年巡警的老油条了，看到同为巡长的牛二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哪里还不知道，这家肯定是有着深厚的背景，既然牛二惹不起，那自己肯定也惹不得，此时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宋五这个狗杂种利用了，他眼神冰冷地扫了一眼正捂着脸站在一旁的宋五，暗自咬了咬牙，好，今儿个这事儿爷们儿记下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今天早上刚点完卯，熊巡长就准备带着手下的弟兄们继续出去转悠一圈，上司刚才发话了，让他们今天继续向周围的住户寻访，主要目的已经从追查凶手线索、变成了尽快落实死者身份，也好通知家属尽快把尸体拉走，否则等到了一个礼拜没有人认领，警署还得自己花钱雇人给埋到乱葬岗。
因此熊巡长手里捏着两张死者的照片，就打算出去顺便转转，然后就找个地方烤火磨洋工去。
刚走出巡警大队的办公室，身后传来了一道略显谄媚的声音:“熊巡长您好。”
熊巡长闻声回头看到一个身材消瘦、脸色泛黄、一脸谄媚笑容的青年巡警，不由皱了皱眉头:“你是哪位？咱们认识吗？”
青年巡警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熊巡长真是贵人多忘事，小的是牛二牛巡长的手下，上一次您到南锣鼓巷那边公干时，小的曾经跟着牛巡长见识到了您的风采。”
熊巡长接过香烟，轻轻噢了一声，只不过还是没有啥印象，他们这些巡警对外都是叫花名，也只有在警署的花名册上才登记着真实姓名，不过对方既然是跟着牛二混的小手下，也不好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于是随口问:“宋五你到分局有啥事？”
宋五谄媚地笑着说:“熊巡长，我今儿个是到分局拿告示，刚才在领告示时听说帽子胡同那个抢劫凶杀案现在由您负责侦破，我瞅了一眼死者的照片，觉得有点面熟，刚才看到您时，突然才想起来这个死者的身份。”
熊巡长可是在这一行里厮混了多年的老油条了，怎么能够不清楚这个家伙的意思，于是笑着说:“宋五啊，如果你有啥线索尽管说，等案子破了，上面发下来奖励，肯定少不了你的一份。”
宋五听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他一眼就认出了死者的身份，这才打听清楚负责这个案子的人正是熊巡长，所以才特意等在这里，想从中弄点好处，同时也想借机报复一下那个高高在上的于少东家。
昨天于少东家那不屑一顾的神态，深深刺痛了宋五敏感的神经，自从他当上巡警以后，周围那些小伙伴们见了自己谁不是客客气气？就算那些开店的掌柜见了自己也都是满脸堆笑、敬烟奉茶。可恨得是那个于少东家根本没有正眼看过自己，而且随手丢出五块现大洋，就像在打发叫花子，他不仅恼火对方的眼中无人，更是嫉妒那个家伙的出手豪爽，自己辛辛苦苦一个月也不过才七八块现大洋的薪水，他就是想看到那个家伙在自己的跟前低头求饶，更想趁机狠狠敲上一笔，至于牛二再三叮嘱的话，早被他抛到了脑后。
于是宋五凑到熊巡长耳边低声说:“熊巡长，这个死者就是住在南锣鼓巷九十五号四合院后院的龙太太，她是原本贝勒府赶出家门的一个小妾，自己孤身一人住在后院的三间正房。昨天中午这个龙太太跟住在东跨院的一个姓于的小子发生了冲突，被姓于的当众打了好几耳光。熊巡长，您想想，龙太太中午刚跟姓于的小子发生冲突，下午就死在了帽子胡同，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熊巡长眼前一亮，没想到这个宋五不仅知道死者的身份，而且还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即使这个龙太太的死跟姓于的小子没啥关系，也不妨借机敲诈勒索一笔，这也是他们这些巡警捞油水的好机会。
熊巡长伸手拍拍宋五的肩膀，笑着说:“宋五不错，放心吧，有好处少不了你的一份，走，咱们现在就去会会这个姓于的小子。”
于是熊巡长带上自己的手下，由宋五带路一起向着南锣鼓巷急火火地赶去。
路过南锣鼓巷巡警室时，熊巡长特意叫上了牛二，毕竟这里是人家牛二负责的区域，自己也不能不懂规矩、随便捞过界，他们巡警之间有些规矩还是要守，否则就会遭到同行的一致排斥。
刚才牛二也询问过熊巡长，不过当时由于急着找到那个姓于的小子，熊巡长也就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对于宋五和熊巡长一起回来，牛二也没有多想，今天早上自己打发他去分局领告示，在这种天寒地冻的鬼天气，像这样跑腿的活，当然都是交给像宋五这些刚刚入行的新人去干。
让牛二万万没想到的是，刚才这个宋五竟然带着熊巡长一行直接到了九十五号四合院的东跨院门口，而且不等自己开口，这个小子就冲上去咣咣砸起了大门，更是开口辱骂了刚刚走出院门的于太太。
牛二此时此刻都有杀了宋五的心，这个王八蛋根本把自己再三叮嘱他的话，完全都当成了耳旁风，如今听到这位于太太的话，他暗自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自己跟宋五的父亲关系不错，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小子出事，于是硬着头皮陪着笑脸说:“于夫人您千万别跟这个狗东西生气，千错万错都是这小子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苏玉兰当然知道了这些巡警的来意，肯定是上门询问关于龙太太的事，于林也曾经提醒过了，该怎么应付这些家伙。
于是苏玉兰沉着脸冷冷地开口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你们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那我就给你们一个交代。”
熊巡长哪里还不明白今天是碰到了硬茬子了，他也不想再生事端，还是赶紧解释清楚的好，否则看对方的架势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这些人，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他马上把手里的照片递了过去，陪着笑脸说:“于夫人，麻烦您看看，这个人您认识吗？”
苏玉兰并没有接照片，只是故意仔细看了看，然后有点疑惑地说:“这个老女人有点面熟，对了，好像是住在隔壁九十五号四合院里的一个姓龙的女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熊巡长连忙解释道:“于夫人，这个女人昨天下午被人发现死在了帽子胡同，今天上午就是这个宋五在分局告诉我，说他认识这个女人，而且还说昨天中午贵府的于少爷跟她发生了冲突，怀疑于少爷跟这个女人的被杀有关，卑职也是职责所在，因此才带人过来调查一下。”
苏玉兰眼神如刀死死盯着宋五，冷笑着说:“好，宋五，我记住你了。”
然后对熊巡长说:“昨天中午发生的事情，旁边这位牛巡长大体都清楚，你可以让他告诉你。我们家于林今儿个一大早有事出去了，如果有必要等他回来就去你们分局走一趟，不过我要说明一下，昨天下午我们一家两点左右一起出去了一趟，到青山堂看了看，回来时已经是将近四点多了，对了，现在还跪在九十五号四合院门口的那个易中海以及四合院里的不少小孩都看到过我们一家坐车出去，回来时那个易中海还抬头看了一眼我们，待会儿你可以好好问问他，不过我得提前提醒一下，别看这个易中海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可是却是一肚子坏水，相信你们有办法让他说实话。”
牛二暗暗摇了摇头，宋五自己上杆子找死，自己也救不了他了，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于是不等熊巡长开口，他就把昨天中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尤其格外提到于少东家的身份。
熊巡长听后心里忍不住怒火中烧，这个宋五是想害死自己呀，他重重哼了一声:“麻烦牛巡长让你手下这位曲兄弟辛苦一下和我的人把那个易中海带过来，咱们一起好好问问他。”
牛二冲曲三努努嘴，曲三连忙笑着说:“熊巡长太客气了，咱们走着。”
很快易中海就被三个巡警拖了过来，不错就是拖了过来，易中海从早上不到八点跪到现在，腿刚刚有点发麻，当几个巡警让他过来一趟时，这家伙站起来故意摇摇晃晃装死狗，曲三他们可没时间跟易中海啰嗦，于是就直接把他拖了过来。
熊巡长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浓眉大眼、一副忠厚老实模样的家伙，心里暗想，如果没有那位于夫人的提醒、再加上牛二的介绍，自己搞不好还真有可能被这个家伙给蒙骗了，现在再看到易中海故意装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架势，顿时眯了眯眼，看来于夫人说得一点没错，这个家伙不好好收拾一下，还真不可能老老实实回答问题，于是冲身边的一个心腹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这个巡警手里的短棒突然狠狠一下抽在了易中海的后背上，嘴里骂道:“狗东西，老实一点儿，敢在爷们儿跟前装模作样演戏，是不是活腻歪了？”
易中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棍子抽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幸亏现在是大冬天，而且他身上除了套上了两件棉衣，外面还罩着一件厚棉大衣，因此这一棍子并没有感到特别的疼，不过从对方的话里，显然这些黑皮狗已经看出来了自己刚才在故意装样子，看来还是得老实点，否则这些黑皮狗还不一定会干出啥缺德事呢。
本来刚才远远看到东跨院那个小畜生家门口围了一群巡警，易中海还在暗暗期盼着于家能够倒霉摊上大事呢，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不一会儿工夫自己就被这些黑皮狗生拉硬拽过来了。
熊巡长冷笑着说:“易中海，刚才给你一棍子，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待会儿我问你问题的时候，给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如果敢故意隐瞒或者编造谎言，那就不是隔着棉衣了，老子会把你扒光了吊起来打，听清楚了吗？”
易中海被熊巡长的话吓得脸色苍白，赶紧不迭地连连点头说是。
熊巡长并没有直接开口说话，而是掏出一盒哈德门香烟，递给牛二一根，自己也叼在嘴里一根，旁边那个小弟已经很有眼色地划着火柴，给两位巡长点上了烟。
熊巡长看了一眼牛二，笑着说:“牛巡长，是你来问，还是我问？”他现在算是明白刚才为什么牛二拦着不让自己说话，显然是担心自己不知道小院这位女主人的身份，万一得罪了人家，到时候可就麻烦大了，自己还真得领牛二这个人情。
牛二苦笑着摇了摇头:“熊巡长，查案子是你们巡警大队的职责，我们也就是负责巡逻一下附近的街道，还是你亲自问吧，哥哥我也好跟着学点经验。”
客套两句后，熊巡长冷冷地看着易中海:“易中海，我问你，昨天中午你有没有看到于夫人一家坐车出去，给我想清楚了再回答，别忘了当时在场的可不仅仅只是你一个人。”
易中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心里觉得或许可以借机坑于家一把，刚想摇头、耳中却听到了熊巡长的话语，随即反应过来，就算自己说不知道、没看见，又能有什么用？当时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大人就有四五个，还有一群半大孩子，只要这些黑皮狗仔细询问一下，也就能够知道答案，想到这里只好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嘴里干巴巴地说道:“看到过，这位于夫人和一位老太太坐着一辆洋车、于少爷抱着一个小闺女坐一辆洋车一起出去了。”
熊巡长抽了一口烟，淡淡地说道:“易中海，那你估计一下当时大体是什么时候？别告诉我，你不会估算时间。”
易中海赶紧老实回答道:“当时下午两点刚过一会儿，我隐约听到旁边看热闹的人中有人随口说了一句。”
熊巡长微微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那你有没有看到于夫人一家什么时候回来？”
易中海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们一家回来的时候过了四点多了。”
熊巡长听后接着问:“易中海，你看清楚了吗？于夫人一家是坐了几辆洋车回来的？”
易中海赶紧开口说道:“还是两辆洋车，跟出去的时候一样。”
熊巡长听后冲易中海挥了挥手:“行了，你该干嘛继续干嘛吧，以后老老实实点。”
易中海是一头雾水，不过听到对方让自己走，哪里还敢在这里耽搁，赶紧快步向四合院大门外走去，不过心里一直都在琢磨，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熊巡长冲牛二摇了摇头，低声说:“那个龙太太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都有点冻僵了，她被杀的时候估计于夫人一家都在青山堂呢。”
牛二不屑地撇撇嘴:“我说兄弟，以青山堂的背景，想要收拾一个贝勒府赶出家门的小妾，还用得着自己动手？再说了，就昨天中午发生的那点事，人家于少东家只是打了她几耳光就算放过了，那个惹事的贾张氏都是交给她丈夫自己管教，只有这个易中海，一个在轧钢厂卖苦力的臭力巴，张嘴闭嘴要替青山堂的于少东家做主，不被人打残了都是他命好，人家于少东家也只是惩罚他在四合院门口跪六天，让他再不知道天高地厚、装模作样，估计于少东家就是想让易中海好好丢丢人，这个家伙顶着一张老实忠厚的模样，不了解的话，还真容易被他骗了。”
熊巡长听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凑到对方的耳朵边低声说:“牛哥，刚才您的好意兄弟心领了，不过你手下这个宋五这次恐怕保不住了，而且这个家伙竟然连我都想坑，希望您这当哥哥的理解一二。”
牛二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现在恐怕人家于夫人不会善罢甘休，还是那句话，自作孽、不可活，自己已经再三叮嘱过这个家伙了，可惜他就是当成了耳旁风，现在胆子更是大得惊人，他今天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放在哪个地方都不会被原谅，按理来说宋五发现了死者的身份，而且还是自己辖区内的人，就必须立刻回来向队长牛二报告，而后再由牛二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可是宋五这个狗东西不仅越过了自己这个顶头上司直接找到了负责这个案子的熊巡长，而且还故意隐瞒了于少东家的身份，变相地坑了一把熊巡长，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及时，恐怕以熊巡长他们平时办案的德行，已经跟于夫人发生了冲突，那样的话结果不言而喻，青山堂能够放过这些人才是怪事，显然熊巡长刚才的话就是在提醒自己，就算于夫人那边不追究，他熊巡长也不会放过宋五。
想到这里牛二苦笑着摇了摇头:“兄弟，回去后我就向上面打报告，这个宋五不能留在咱们巡警队里了。”
熊巡长笑着点了点头，低声说:“等忙完了这个案子，兄弟请您喝酒。”说完转身走向了于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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