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福音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有瓜葛？”她拉住她的手，神情严肃，“清柔，到底怎么了？”
宋清柔的眼眸暗沉，神态间流露出一丝疲惫和颓然。
“他有他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我们不合适，我父母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到我跟逆党在一起。”
魏福音心中一咯噔。
“逆党？清柔，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阿音，这事跟你无关。”
宋清柔定定地看着她，“谋逆之事，绝非一朝一夕能达成协作，你回朝后方才得知此事，可是他在我大成生活数十载，日日同我交好，却在背地筹谋数年之久……
“他从没想过我父亲对圣上的拳拳忠心，从没考虑过我们宋家的政治立场，他一边许我未来，一边将我当成傻子，可我宋清柔不是任由他摆布的笼中雀！
“他送我那只红喉歌鸲，多漂亮，他说长得像我……我现在才明白，在他心里，我就是这样漂亮但无用的鸟儿，被主人关在笼子里，好吃好喝供着，闲暇时逗逗趣儿，聊以解闷罢了。”
魏福音急得柳眉紧蹙，“你怎么能这样想……”
“阿音，你不必劝我。
“我并不恨他，事已至此，好像所有的结果都在证明，商阳王一脉承袭皇位，也许真的对大成更好，我也相信魏世子比圣上更能坐好皇位，可是接受这个结果归接受，过程中的牺牲难道可以被遗忘吗？
“他说给我留了郡王妃的位子，可是，就凭我是宋家的女儿，就凭我父母死在这场政治阴谋中，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地跟他走？”
魏福音沉默，再也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揽上宋清柔的肩。
“如果你已经想好了，我会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
当天夜里，从建章宫里拖出两具宫女的死尸，不声不响就给处理干净了。
次日一早，崔公公就补了货，这回补的却是两个相貌平平、老实本分的宫女，依旧分派在魏辞殿里，伺候起居。
魏辞没有发表意见，但是一大早看崔公公的目光多了一份警告意味。
崔公公抖着嗓子再三向他保证，今后定会严苛治下，仔细筛人，不会再发生类似昨晚的事情。
魏辞懒得听他啰嗦，打发他去绛雪轩看看长公主还缺什么，再问问她什么时候愿意回来。
崔公公不知道魏福音连夜回绛雪轩的前因后果，只道是她知道了昨夜两个宫女的事情，因此生气了。
又想到公主虽然只在建章宫宿了一晚不到，她说不要宫女伺候，自己就当真没给她配置起居宫女，这真是他脑子发昏了，才做的出来。
这些念头加在一块儿，崔公公寻思这是戴罪立功的好机会，立刻点兵点将，精挑细选了几个看起来更加老实本分的宫女，一起往绛雪轩去。
一路走还一路叮嘱。
“一会儿见到了长公主，都给杂家装紧骨头，说什么也要让公主留下你们在身边伺候。”
“这可是你们攀高枝儿的好机会，不用杂家说，你们也知道摄政王有多看中长公主吧，弄不好啊…这就是未来的东宫之主。”
“根据杂家的推断，长公主应该是喜欢老实本分的宫女，杂家这才便宜了你们几个蠢东西，摆在眼前的机会，可不能搞砸了！”
“奴婢们明白，谢崔公公提拔。”
一行人到了绛雪轩，却见门外相当热闹。
崔公公擦了擦眼睛，认出了门口的宫女雪融。
这是从前圣上宫里相当得脸的丫头，后来被送给了长公主……
崔公公以为她早死在西陵贼人之手了，可是怎么竟然齐头整脸地站在这里，还比从前更精致水灵了些？
雪融正忙着从门口马车里捧下一只木箱，抱在怀里。
崔公公理了理衣襟和拂尘，陪着笑脸走上前。
“雪融姑娘，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雪融停下动作，抬头看见来人，笑着应答，“是崔公公啊，公公近来可好？”
“托长公主的福，好着呢，好着呢……雪融姑娘这是从哪里来？怎么像搬家似的……”
“这些日子没人服侍在公主身边，我们几个丫头都挂念得紧，听说摄政王昨儿降服了西陵贼人，宫里宫外都安全了，长公主才将我们接回宫里来。”
雪融说到这里，便要引着崔公公进门。
“公公来找公主？正好公主在院子里。”
崔公公只得硬着头皮让身后的宫女们跟上。
宫女们进了院子，哪里看见过这种阵仗？
只见两个五官极艳丽的丫头正围着长公主逗趣儿，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绫罗，袖口和领子上镶着细腻有光泽的雪白毛边，一看便是上乘兔毛。
这种档次的衣服，富商家的小姐也是穿得的。
再看那两个丫头，本就明艳的面盘上描眉画眼，傅粉施朱，弄得花团锦簇，艳光四射。
围着长公主说话时，更是眉飞色舞，宜喜宜嗔，一会儿争着抢着要让公主抱抱自己，一会儿又献宝似的给公主展示自己的绣品。
像极了两个狐媚子！
宫女们懵了。
崔公公莫不是在哄她们玩儿吧？
确定长公主喜欢老实本分的婢女吗？
崔公公进都进来了，此时只能上前请安。
“奴才参见长公主。”
他一进门，魏福音就看到了他，只是懒得理他。
“公公怎么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摄政王有事找本宫？”
“回公主的话，正是呢，摄政王关心公主，打发奴才来问问公主这里可还缺什么……奴才给公主挑了几个本分守礼的宫女，公主瞧瞧，是否要留下？”
崔公公说这话时，一脑门子冷汗。
那两个极艳丽的丫头中的一个笑着走过来，朝崔公公福了福。
“小蝶见过崔总管，这些日子有劳总管照顾我家公主，都道公主锦衣玉食，在公主府中过得奢靡无度，小蝶还得谢谢总管替公主正名，瞧瞧这满院子寥落景象，公主能在这里住下，饮食起居还无需假以人手，连我们当婢女的都惊着了。”
“可不正是呢，果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奴婢们不懂宫里规矩，只是方才进门，一看这院子，还以为公主是受了什么罚，守在这绛雪轩思过呢。”
小蝶和小蜓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可是说出来话却阴阳怪气，分明是在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
崔公公被这二人的嘴皮子功力吓得又出了一脑门冷汗。
魏福音没说话，静静听着。
让小蝶小蜓敲打敲打这姓崔的墙头草也好。
她要不是昨儿夜里回来一趟，怎么会知道绛雪轩里宫人懈怠到这种程度？
阿修房里的银骨炭用完后，没有人主动换上新的，最后还是清柔将自己房中的挪给他，自己拣了些普通木炭。
阿修没意识，清柔识趣，如果这就成了崔总管手下这帮子宫人轻视他们的理由，那她不介意让自己的丫头们来给他上上筋骨。
不过，打了巴掌，还得给颗糖。
“崔公公既然带了人来，总不能驳了公公一番好意，那便留下她们吧。”
魏福音低头盘着手炉，柔声吩咐——
“小蝶小蜓，将她们带到后院去，顶替掉从前那些粗使丫头，她们既不上心，还请公公领回去，好好教教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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