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有突发情况，张志强不得不回局里加班。他让吴涛先盯着，准备后半夜
再来接班。
晚上，申海打来电话，张志强看着手机屏幕，感受到内心的一阵压力。他接起电话：“申老师。”电话对面，却是一片安静。
等了半天，张志强主动问：“申老师，您是来兴师问罪的吧？”电话里终于传来了申海平静的声音：“志强，郑清雨干什么了？”
张志强愣住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想了一会，他说：“昨天现场的情况，您应该已经掌握了吧？”
申海回答：“现场的情况，我听说了。但是，我问的不是这个。张志强，我是你的老师，我了解你。如果你告诉我，郑清雨心急火燎之下，给了你一下，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狠揍了她一顿，当了你20多年的老师，我是不信的。所以，老师现在问你的是，她到底干了什么，你要对她下这么重的手？”
张志强沉默了，电话对面，传来申海的一声叹息：“志强，你不想说，老师不问了。老师只问一句：这一次，你接的住她吗？”
张志强肯定地说：“接得住。而且，接不接得住，都要接。”
申海的声音有些难过：“志强，难为你了。现在她什么情况？”
张志强一阵头疼：“现在情况不好。申老师，坦白说，我不知道这一次，她过不过得去。”
申海听上去也很担心：“确实，她那个性子，我感觉也不好。”
张志强追问：“申老师，您觉得应该怎么办？”
申海无奈地说：“志强，老师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只能和时间拼一拼，尽量帮她撑住，等着时间过去。不过，肯定要辛苦你们了。这个过程，想想就知道，不会容易。如果需要我的支持，你随时联系我吧。”
张志强诚恳地说：“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申老师，您放心，也谢谢您。”
挂断电话，张志强觉得，申海的善解人意，其实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了。
工作一直做到凌晨，实在困得不行，他趴在办公桌上沉沉睡去。
凌晨4点，张志强被手机铃声惊醒，看到是吴涛的来电，他心想“不好”，
马上接起。
电话对面，是吴涛带着哭腔颤抖的声音：“张老师，快来人民医院，小雨受伤了，正在抢救。”
等张志强赶到医院，清雨已经转入病房，一个50多岁的男医生正在对清雨父母和吴涛交代病情：“病人已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再晚到15分钟人就没了。她失血过多，非常虚弱。”医生斟酌了一下语气问：“这种伤口我还是第一次见，是什么工具造成的？”
清雨妈妈捂住嘴，哭起来。吴涛低声说：“修眉刀。”
医生疑惑：“修眉刀？刀刃很窄吗？”
吴涛颤声说：“很窄，只有2毫米左右。而且，很短，长度也就1厘米。”
医生明显被吴涛的话震惊了，但是他没有问下去：
“这类病人我们见得很多，她入院抢救时情绪非常激动。已经流了那么多血，没什么力气了，几个护士才把她按住，她很可能会再次伤害自己。
现在的输液里，加了镇定剂。等她醒了，如果需要，可以随时叫护士再给她加镇定剂。
镇定剂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如果她一直闹，保证不了睡眠，人很快就会崩溃。
家属一定要看紧，绝对不能离人。”
医生离开了，四人走到走廊的座椅坐下。张志强问吴涛：“怎么回事？”
吴涛一脸疲态，他弓着背，手扶着额头，眼睛盯着地板：“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根本没认出，那是一把刀。
都怪我，打了个盹。
等我发现她不对劲的时候，掀开被子，已经满床是血。”
沉默在空气中涌动，挤压着每个人的心。
很快，吴涛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疑虑，带着恐惧，他急促地喘着气：“可是，张老师，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当时，我就坐在她床边的沙发上。她是怎么用那么个小东西，划出了那么深的一个伤口，竟然没发出一点声音呢？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2毫米，张老师，只有2毫米啊！她得割了多少下啊！”他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张志强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吴涛，不怪你，你太累了。”
清雨妈妈痛哭着说：“小吴，真的不怪你。”很快，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小雨平时连打针都怕，她怎么下得去手？”
张志强的心中，浮现出一幅场景：
清雨躺在被子里，观察着吴涛，耐心地等待他松懈下来。
黑夜里，她用这个如此蹩脚的小工具，划开了自己的皮肤。
刀刃太窄太窄了，她必须在已经绽开的伤口上，一刀又一刀地去累积。
更关键的是，当时夜深人静，为了不惊扰近在咫尺的吴涛，在这个酷刑的过程中，她不能允许，自己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胆小的清雨，连蟑螂都害怕，连打针都抗拒。是什么样的痛，让她能够，对自己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张志强知道，痛苦和恐惧，已经将清雨推上绝境。虽然她已经奄奄一息，还是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更快地逃离。
这把2毫米的修眉刀，就是她赴死的决心。
张志强一阵战栗。
清雨妈妈还在流泪：“这两天，她都没吃东西，水也没喝几口。整天躺在床上，觉也不睡，一直哭个不停。这样下去，即使她不伤害自己，又能坚持几天？”
清雨爸爸，那张知识分子的面孔，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他湿湿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那天小雨跟我说，她梦到雷毅了。他在船上，她要去找他，去晚了就来不及了。她一直求我，求我让她去和雷毅在一起。有时候我在想，坚持留住她，是不是也是一种自私。她痛苦成这个样子，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到底该怎么办？”说到这里，他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旁边的张志强，却若有所思。
清雨妈妈的语气带上了一种与她不相称的愤恨：“为什么那些坏人坏事做尽，小雷和小雨却要陪他们下地狱？这种法律，到底要来有什么用？”
这一次，清雨爸爸没有反驳。看到女儿所受的折磨，他已经无力再去追究所谓的白与黑。
张志强和吴涛也沉默着，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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