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位黎雨一脸纳闷地看她飞走，又看回留在原地的上位梨欣，张嘴问：“这又是——”
“啊，这个，”上位梨欣先一步解释，“刚才是守关的阿缘陪着上位的你在外面散步……看你突然造访，巫女不大理解。”
“哦……随便她吧。”下位黎雨眨眨眼，“现在这里就剩我和你了，我们回归正题。”
“我明白。”上位梨欣苦笑一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要不你先来坐下？我们慢慢说。”
“不用了，直接讲罢。”下位黎雨很少试过如此嫌弃地拒绝姐姐，“在我得到满意的答复前，我不信你了。”
“哎……那我接下来说的东西你会信吗？”
“我让你直接讲，信不信我再判断。”
看着面前下位黎雨的十岁躯体，上位梨欣忽然诞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实难想象出自面前这个孩童之口。
当然，掌控躯体的灵魂早已不算孩童，她已经到了一个十分敏感的年纪；更糟的是，这样的她比起理解长辈的想法，更可能会对此嗤之以鼻。
可惜上位梨欣只能就这样把事件的原委讲给她听——并非她想不出敷衍的谎话，而是那样做更加没有意义。
她还在为下位黎雨悄无声息降临地府而隐隐后怕。
“那我……先回答阿缘跟你提的问题吧。”
酝酿半晌，她总算开口，
“为什么你自己的记忆会有那样怪异的视角。”
“是啊，为什么？不是因为你伙同巫女在搞鬼？”
“不是。阿缘都发誓了。”
“那是为什么？”
“你记得吧，在那天傍晚你终究陷入了昏睡，一号敬缘对此也无能为力。作为忏悔，她跟你坦白了许多惨剧的事实。”
“嗯，可我直到这两天才想起那么一点。”
“对，你想起来的就是这个——那些记忆并非由你自己看到，而是来自阿缘的叙述。
“她跟你讲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你据此构建出了一段记忆，想象自己是个旁观者见证了这一切……就是我们先前看到的东西。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你当时会一头撞在西厢房门上。”
“……因为，敬缘跟我说了她之前干过什么，却没说之后要干什么？”
“对。你的思维还算灵活……太好了。”
“啧，闲话少说。所以，那段记忆我是缺失的？”
“对，她没跟你讲。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被蒿里病菌摧残神智；即使现在终于……恢复到能想起来这段记忆，但也没法想起来本就没有的东西。”
“……”
“她的下落我们也不清楚……所以巫女没有从中作梗。”
“……仅此而已？”
“唔？”
“好，这个部分算你讲的这样。可是，你们还有什么地方瞒着我。”
下位黎雨仍是摆着一副郁闷的面容，
“即使巫女发誓没篡改过我的记忆，她也可以原封不动地把一部分隐藏起来、不让我知道……啊，你不用发誓、也没法发誓！你也可以——”
“可是，”上位梨欣心情复杂地打断，“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瞒着你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你们？”
“我们没有理由刻意瞒着你……前面大家都在给你做准备，就是为了帮你在最后能够接受真相，不是吗？”
“……”
“这几个天地，都是为你做的铺垫。雨妹，我们已经死了，以前在地府试着拯救别的天地像在玩，但到了你身上，我和阿缘她们都是很认真的，你是惨剧里唯一的幸存者……”
“但是你们还是骗了我，还是瞒着我很多东西。”
下位黎雨咬咬牙，七分懊恼三分失望地回道，
“要是我刚才没有碰巧听到你们的对话，你现在肯定还要说，我的记忆已经毫无保留地全还给我了罢？”
“那你有没有意识到，我们为什么没那样还给你？”
突如其然，巫女的声音从头顶飞过，正如这阵熟悉而温热的黑风，
“欣姐没说错，我们的动作都是为你做打算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想让你知道某些事情？”
听到这迎面而来的直言挑衅，下位黎雨错愕之际不禁皱起眉毛，死盯着那团火灰在上位梨欣身旁聚成了巫女敬缘。
“啊，你回来了？”看到她，上位梨欣也不免吃惊，“那个……守关敬缘她怎么样了？”
“她会反省的。”巫女敬缘稍显烦躁地摆摆手，“现在先处理一下你妹妹的麻烦吧，事到如今，她也该被人敲醒了。”
上位梨欣一下看出，她刚才肯定经历了一些不很愉快的事情，而且急不可耐地要把这股负能量传播出去。
很快，巫女敬缘继续朝下位黎雨道：“你一天到晚嚷嚷着要知道真相，要我们毫无保留地告知于你，但你却从没考虑过自己受不受得了。”
“胡说！”下位黎雨立刻反驳，“这么久了，你还在质疑我的决心？”
“你的决心就这种程度？”
听罢，巫女敬缘蔑然一笑，
“你大概不清楚，从一号天地的回放开始，我和欣姐就已经在暗暗考验你了噢。结果，你心里还留存着迷茫与不安，你还在害怕这个真相。”
“我没有！”这次下位黎雨的反驳更是脱口而出，“你凭什么断定我那么懦弱？而且凭这个就不将真相全盘托出吗？”
“那我问你，你那晚不停地在村子里巡逻，有没有害怕？”
“怎么可能？”
“回答我。你在害怕村里突然跳出些鬼怪去害人，却也害怕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亲友们死亡，才那样焦躁不安吧？你那晚的迟疑、忐忑和疲劳，我可全都看在眼里噢。”
“净说瞎话……！”
“我可以用冥河作证，你敢不敢听？”
“！……”
上位梨欣看气氛越来越不妙，连忙挡在两人中间：“阿缘，别这么咄咄逼人……这过错也不是雨妹自己想犯的。”
“你也害怕了，欣姐。”巫女敬缘轻叹一声，“你在害怕让妹妹失望。”
“呃……”
“听起来不爽？但我不在乎。”巫女敬缘的语气冷淡得几无情感，“你们太拖拉了……我的本能快等不及了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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