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弥漫着药香，贾母卧病在床，形容憔悴，见到黛玉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声音满是惊喜道：“我的玉儿，你可回来了。”
黛玉屈膝行礼，道：“外祖母，我来了。”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起伏，可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贾母身上，见她现在瘦了许多，精神也大不如前，心中一酸，庆幸自己听大圣的话来看了贾母。
孙悟空站在黛玉身后，双手抱臂，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知道黛玉心中有怨，可也明白这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贾母抬了抬手，示意黛玉上前。
黛玉缓步走到床边，犹豫了一下，握住了贾母透着青筋的手。
贾母仔细看了看孙悟空，问道：“他就是你父亲为你定下的夫婿？”
黛玉点头。
贾母向孙悟空招招手，让他靠近一些，眯着眼看，此人确实一表人才，不说这出色至极的容貌，单看这气质便知不是一般的人物。
贾母问道：“孙公子做什么营生？”
黛玉待要替孙悟空回答，贾母摇头，道：“我想听孙公子回答。”
孙悟空冷淡道：“老太太不必担心，诸事屋便是我的产业，不至于养不起林姑娘，定能让她富贵一生。”
若是以往，贾母是万万看不上这样行商贾之事的人家，就算他背后有人，贾母定不会将自己的外孙女嫁给他，只是如今她有心无力，不能管也管不了黛玉的事了。
“玉儿，从前是外祖母对不住你，是我太固执，太想让贾府一直这么富贵下去。”贾母对孙悟空点点头，不再问，转而看向黛玉，眼中含泪，气息微弱地说道。
黛玉摇头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虽这样说，可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起来。
贾母轻咳几声，缓了缓气息，又接着说道：“我原以为，凭借着那些个手段，能护住贾府的荣耀，却不想委屈了你这孩子。
我将家族的利益置于你之前，让你在这府中受了诸多委屈和心酸，每每念及，我这心里便如同刀绞一般。
你自小没了母亲，我本应是你最坚实的依靠，可我却……”
贾母的声音愈发哽咽，眼中满是懊悔与自责，“我明知你心思细腻，却仍在许多事上糊涂行事，竟成了欺负你之人。”
贾母喘着粗气，握紧了黛玉的手，似是要将这些迟来的歉意都通过这一握传达给她：“如今我躺在这病榻之上，时日无多，才彻底看清自己的过错。
玉儿，你能原谅外祖母这一次吗？我知道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谅，但我还是想求你，莫要将这些怨恨一直放在心上，好好地去过以后的日子。”
贾母浑浊的眼中满是期盼，等待着黛玉的回答，那目光中有着从未有过的恳切与脆弱。
黛玉此次来是为了做个了断，她理解贾母的做法，却不代表能够原谅，若是大圣不曾来，父亲被暗害，林家被吃绝户，寄人篱下的她在贾府泪尽而亡……
她正想将拒绝之话说出，突然，院中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孙悟空和黛玉如今耳朵清明，都能听见其中关键的一句话。
“大老爷被人失手打死了！”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贾母也很快听清了，猛地坐起来，凄声道：“发生何事了？你们大老爷好好的出去了，怎么会……”
话未说完，人已经躺倒在床，面色青紫，晕了过去，辨不清生死。
黛玉呆立原地，伸出双手，竟不敢施法，唯恐自己出了岔子，贾母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孙悟空暗中捏了个法诀，将噎住贾母的那口痰化了去，贾母的面色渐渐恢复正常。
鸳鸯惊叫一声，道：“老太太！”连忙跑出去使人喊大夫过来。
王熙凤匆匆赶来，先是看了一眼孙悟空和黛玉，见贾母面色已渐渐恢复正常，暗自松了口气，几步走到贾母床前，双膝一软跪在床前哭道：“老祖宗，您可把我吓坏了！刚在听闻这骇人的消息，我这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黛玉问道：“凤姐姐，我怎么听到声音，说是……大舅舅被人打死了？”
王熙凤用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神色凝重道：“这事儿说起来，也跟二姑娘的姑爷柳湘莲有些关系。
柳公子给了五千两银子作为迎娶迎春姑娘的聘礼，可这大老爷，也不知是怎么寻思的，竟只肯拿出两千两银子还给孙绍祖。
那孙绍祖是个什么脾性，哪能咽下这口气？”
黛玉蹙眉道：“这孙绍祖是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将人打死？”
王熙凤忙将贾赦与孙绍祖之间的纠葛说了一遍，最后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大老爷觉得自己花了银子打点，又不是放在自己手中，如何肯自己赔钱还给孙绍祖？
孙绍祖却觉得大老爷贪了他的银子。
今儿个大老爷去还钱的时候，孙绍祖一听数目，当场就变了脸，指着大老爷的鼻子就骂开了，说大老爷这是明摆着欺负他，把他当傻子耍。
大老爷也是要面子的人，哪能容得下这般辱骂，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越吵越凶，后来竟动起了手。
那孙绍祖带来的都是些身强力壮的家丁，大老爷身边仅剩一个小厮，根本拦不住。
他们下手没个轻重，等众人好不容易把他们拉开，大老爷已经……已经没了气息。
只活了那个小厮跑回来报信。”
说完，王熙凤又抹着眼泪哭了几声。
这时，外边传来一阵嘈杂脚步声，却是贾政和贾琏带着几个小厮前去报官拿人。
王熙凤忧心忡忡道：“如今我们贾家失势，这孙绍祖却是有官职在身，不知官府会如何判。”说着看向黛玉和孙悟空，盼着他们能出面。
她心里越发悲凉，若是元春还是宫里的娘娘，若是贾府不曾被天罚，若是爵位没有被削……那孙绍祖如何敢活生生将人打死！
黛玉起身，沉声道：“凤姐姐，你好生照料外祖母，我这就拿了父亲名帖跟着看看。
不说别的，若是打死人还能全身而退，那我便请父亲上折子去问问。”
黛玉随即和孙悟空起身告辞，路过院中的房间之时，隐约听见其中几个房间有哭声。
待二人走出大门，回头看贾家已是山河日下，不能挽回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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