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挥洒在一个个笑脸上。
一张张黑红的脸，泛黄的牙，还有身上灰扑扑的衣服。
都在阳光下泛着光芒。
曹崇敬站在人群后方，身高的优势让他很容易就看清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曹德富。
东边的太阳晒的他左边的侧脸滚烫。
“好了，好了，安静！”
曹德富吼的脸都红了，人群才渐渐静了下来。
“下面说两件事，第一件，从今儿中午开始，咱们就吃大食堂了，你们家里的吃的东西，自己处理好，还有菜园里的菜，不能放的，你们拿到食堂来，按公分给你们兑换。
好了这是第一件事，你们有什么要问的等会再说，现在说第二件事。
咳咳，第二件事，郭书记给咱们大队争取的福利，今儿县里宣传队的人来给咱们放电影，你们下午可以自己带板凳来这边排队了。”
曹德富话还没说完，下面就“哄”的一下炸了。
“放电影？”
“放什么？《地道战》吗？”
九年前那次，他们村放的是《地雷战》，但有别的乡的人说《地道战》更好看。
“能放《白毛女》吗？听说《冰山上的来客》也好看。”
“你还挑上了？”
“诶你去哪儿？”
“我去通知下娃子他姥晚上来看电影。”
“你中午饭不吃了？这可是第一顿。”
瞅瞅旁边捆着的猪，这都能走？
有这种想法的还不是一个人。
肉啥时候不能吃，都吃大食堂了，以后还不当饱吃，听说七里那边骨头上的肉都没人乐意吃，拿来喂狗的。
可这看电影，大多数人也就只有九年前看过那么一次。
还是因为开国那一年，举国欢庆的时候。
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这次和上次还不同。
上次是镇上安排的放电影，每个村都会放。
这次他们可没听说其他地方有放电影的消息。
他们这穷乡僻壤，离县里五六十里路，就是县里有宣传任务，也都便宜了县郊那些村子。
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机会，要是不通知亲朋好友，是要被埋怨一辈子的。
“咳咳！那几个跑远的，回来！这次放电影，是郭书记为咱们红星大队争取的福利，咱们整个大队的人都会来看。
亲戚要是咱们大队的，就不用再通知了，要是外面的，你们自己掂量掂量，人太多的话，你们自己还看不看得见。”
曹德富倒是想安抚躁动的人群，奈何早有人跑远了。
曹宜秀戳了戳自家小哥的后腰。
“小哥，咱要不要通知小姑？”
曹崇敬点头，“我等会空了就去。”
只看看附近疯狂的人群，他们要是不去通知小姑，也有些说不过去。
过后小姑要是从别人嘴里知道了村里放电影，他们没去通知她，小姑该多心寒。
人群各自散去，有去通知亲戚的，也有去自家菜园子摘菜的。
曹德旭领着自家三个儿子在准备工具。
另有几人在准备上前按住待宰的猪。
这头猪是村里特意为了这顿大锅饭养的，此时它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不停地哼叫着。
曹德旭拿着明晃晃的杀猪刀在磨刀石上一下一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曹崇爱一手拎着洗干净的大盆，用来接猪血，另一只手端着一碗粗盐，用来凝固猪血用的。
曹德旭手起刀落，猪血汩汩地流进了盆里。
等猪血流尽，曹崇爱端着猪血去一边处理，曹德旭指挥着其他人把猪抬到一边的大锅里。
大锅超级大，是专门用来杀猪的，一整只猪都能放进去的那种。
地上提前挖了坑，把大锅固定在地上，几人合力把猪扔进去。
曹崇敬被安排拿斧头劈树根，劈下来的木柴第一时间被送到了不远处。
这大锅饭的第一顿，火肯定要硬。
不远处垒了一排五个土灶，此时正有人在烧水，灶膛里的木柴火烧得旺旺的，大锅里的水翻滚着。
“让开让开，开水来了。”
一桶桶的开水送到了大锅边上，由曹德旭往已经没气的猪身上浇着。
等了片刻，曹德旭上手查看了一下。
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等他点头，旁边拿着工具的几人才一起上前把猪抬出来，放到一边的木板上。
几人七手八脚的一起刮猪毛。
猪毛清理干净之后，由曹德旭主刀，把猪肉都分割开。
四个猪蹄放在一边，说好了谁家要是有产妇，可以用工分换一个猪蹄回去给产妇下奶。
猪头也被单独放在一边，曹德旭说他那有香料，可以把猪头肉卤出来，村里有几个酒鬼早就馋这一口了。
内脏弄出来，也有人专门清洗。
剩下的就是把骨肉分离。
分割好的肉直接就上了旁边的案板，肥瘦再分开。
肥肉炼油，今儿中午所有的菜都用这些油炒，还会有剩的。
“油渣就暂时收起来，晚上要放电影，没时间。”曹德旭盘算着菜量，“明儿用这些油渣包饺子吃。”
“那感情好。”
大厨房里面，定好的以后在食堂上工的所有人一起上阵，一大早和的面已经醒发好了，揉好了就上锅蒸。
从各家菜园里送来的菜，也被快速的清洗，然后变成一盆盆切好的菜倒进锅里。
配着被曹德旭父子几个处理好的猪肉，味道散发出来，馋的村里的孩子也不招猫逗狗了，一排排蹲在不远处，等着饭好了就能吃。
被安排挑水的两人，脚底都快踩冒烟了，五个大水缸还是没有满。
曹德富得了曹德旭的通知，饭差不多要好了。
他就安排人开始从各家搬桌子。
八仙桌也不是谁家都有的，没有八仙桌就搬案桌。
板凳也都配齐。
村里第一顿大锅饭，肯定不能领了回去吃。
大家一起吃才热闹。
黑子和村里其他几条狗在桌子底下乱窜。
遇到有来抢骨头的狗，还会发出威胁的低吼。
被坐在桌边的人踹一脚，才会老实的夹着尾巴呜咽几声，然后张大嘴巴用后槽牙咬骨头。
有小孩嘴里的骨头啃不干净，就像扔给桌子底下的狗吃，总要被旁边的大人呵斥几声。
小孩子实在啃不干净的话，旁边的家长还会拿过去，啃的一根肉丝都没有了，才能轮到桌子底下的狗吃。
不过乐意啃骨头的人不多。
大多数人第一时间都朝着大块的肉下筷子。
曹崇敬和曹德富曹德旭还有几个村里的壮劳力坐一桌。
几人还算克制，没出现菜被翻出盘子的情况。
黑子蹲在曹崇敬脚边，嘴里不闲着，尾巴都快摇成了风火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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